一九九八年快到春节了,那是我结婚的第二年。我们船员家属接到通知,到船上去过年。那条客船的名字叫生生。腊月二十九那天,我们坐上船,开到距离威海港十几海里的地方抛锚。
我上船就去船长室拜见吕船长和嫂子。
吕船长说,我长这样,二副夫人你不要怕我呀。
他的脸上长有白癜疯,我说不怕不怕呀。
嫂子非常和蔼,彬彬有礼。在窗子旁边,她带来了一只装在笼子里的鹦鹉。
她对鹦鹉说:瑶瑶,阿姨来了,说,阿姨好。
那只叫瑶瑶的鹦鹉就说,阿姨好。很是喜人。
他的二十二岁女儿前年因意外脑死亡,吕船长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把女儿有用的器官全部捐献了。因此我非常敬仰他。可是我不知怎么安慰他们。
嫂子是孩子的继母。继母从孩子三岁就开始照料她。因身体原因,嫂子没有再生育。船长常年呆在船上,与大海相伴。嫂子就与孩子一直在一起生活。
除夕之夜,大席摆上,非常丰盛。其中有一道“一帆风顺”的菜,寓意很吉祥。其实就是秋葵酿肉,造型像船。
吃到后来船长说把牙片鱼划过来,(在船上,忌讳说翻字。)大家吃好喝好,不要客气。我知道筷子也不能放在碗上,因为筷子代表船帆。
船长拿出一瓶腌花椒,因为他一直没有食欲。腌花椒具有增强食欲、抗菌等功效与作用。花椒气味芳香。据我丈夫讲,船长无论吃什么饭,他都要拿出他的腌花椒。
期间,我们觥筹交错,说着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的话。我说让我们同心同德,举杯共祝愿。我祝福他们身体健康,他们祝福我早生贵子。
我们中午品尝了五颜六色的胶东花饽饽,营养美味,健康环保,是山东省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造型有大枣饽饽、莲子、老虎、石榴、福袋等。
我们晚上吃的鲅鱼馅和猪肉馅水饺。水饺里包有钱币,大枣。吃到钱币就是来年财运滚滚。吃到大枣就是鸿运当头。
舞台上,有人在跳舞,伴随着《九妹》歌曲的音乐。我不会跳,只是随着音乐嗨皮。
我们在一起联欢,吃瓜子花生,看春晚。那英和王菲正在深情演绎《相约九八》那首歌:
打开心灵剥去春的羞涩
舞步飞旋踏破冬的沉默
船长嫂子回到房间,将她的鹦鹉带来一起联欢。那英还在唱:
融融的暖意带着深情的问候
绵绵细雨沐浴那昨天昨天
那只鹦鹉,全身长着翠绿的羽毛,腹部的绒毛淡淡的样子十分可爱。它的眼睛大大的,总是机灵地打探着四周,一双灵活的翅膀不时地扑哧着,淡黄色的小爪子总是紧紧地抓住笼中的栖息棒,十分美丽。王菲伸出手臂动情地唱着:
相约在银色的月光下
相约在温暖的情谊中
突然,嫂子将笼子缓慢地打开,鹦鹉飞出来了,嫂子深情地说:瑶瑶,你飞出去玩一会吧,不要忘了回家呀。
这绿色的小生灵,它扇动着彩色的翅膀在空中盘旋,在舞台上飞舞,温存地落在她的头发上,肩膀上,手臂上;亲昵地触碰她的脸颊,嘴唇,轻启它的小嘴嘶哑地对她喊:妈妈,妈妈。
我的心一颤。丈夫说船长的女儿就叫瑶瑶呀。她以另一种方式活在人世间,生生不息。
在船上呆了六天。二十多年过去了,我很怀念那个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