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深圳福田区某高中。

今天是周六，徐志军收拾好书包准备离校回家，他就读的高中是一所寄宿学校，一周只能回去一天，周日要赶回学校上晚自习。他走到教室门口朝黑板看了看，黑板上写着：2005年，决战高考，改变命运。拼搏100天，笑傲群雄！

徐志军老家来自四川，在2000年，他的爸妈就来到百废待兴的深圳务工，比起老家的贫穷落后，深圳这座新兴城市给了家庭的希望，由于他们没有文化，只能从事体力劳作，当时深圳遍地正在兴建高楼大厦，徐父在建筑工地当工人，徐母从事废品回收，一家人住在福田区沙尾村，蜗居在只有20多平米的平房里。

原本这个家庭正朝未来的方向奋斗，可是工地的一场意外导致父亲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使本来就贫困的家庭雪上加霜，徐母在处理好徐父后事之后，为了照顾乡下的徐志军爷爷，将老人接到深圳赡养。为了儿子更好学习，将来考上好大学，徐母决定扎根深圳，辛苦打工。而爷爷为了减轻家里压力，在街上卖冰糖葫芦，两人同心协力，供养徐志军读书。徐志军深知家庭贫困，生活上勤俭节约，穿着朴素，在学习上刻苦奋斗，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

徐志军回到城中村就看到爷爷在村里的十字路口旁摆摊卖着冰糖葫芦，用竹签串起，有苹果、枣子、山楂、草莓等，每颗裹着一层硬化的糖液。徐志军从小就喜欢吃爷爷做的冰糖葫芦，从老家到深圳，这种味道从未改变过。

“爷爷，您的冰糖葫芦今天卖的怎样？”

爷爷抬头一看是徐志军，露出喜色。

“志军回来了。今天生意好，很多学生从学校回来，很爱吃我的冰糖葫芦。”

“爷爷，我们先回去吃午饭吧，你先休息下，下午再出来。”

徐志军从爷爷手中接过插着冰糖葫芦的草靶，搀扶着爷爷往家的方向走。

回到家里后，爷爷注意到徐志军脚上的草鞋有些破损，这双草鞋陪伴了徐志军三年，他都一直舍不得扔，每次遇到破损，爷爷都会修好，其实他还有一双迷彩胶鞋，只是平时舍不得穿，只有在学校举办活动或者去同学家的时候他才穿胶鞋。

“志军，这双草鞋已经破成这样了，我下午给你买一双新的。”

“我还可以继续穿。”

“鞋子上的麻绳都打了几个结了，你穿着也难受，一双草鞋花不了几个钱。”

徐志军低头看向草鞋，确实草鞋破损的快要散架了，也只好同意。他把草靶靠墙，从桌上随手拿了一个烂苹果，用小刀削去腐烂部分，用毛巾擦了擦，放进嘴里几口就吃完了。桌子上除了一些部分变质的苹果，还有变质的橘子、柚子、杨桃等，虽然部分变质，但是削去腐烂的地方也能吃，这些都是母亲从水果市场捡来的，新鲜水果他们很少吃。

这时候徐母从外面回来，她穿着灰色补丁衣服，头发有一些凌乱，脸上也有点灰尘，但她的眼神却充满了坚韧。

看到徐志军回家，她连忙放下麻袋，从里面拿出一个饮料瓶，对徐志军说道：“这瓶饮料还剩点儿没喝完，留着给你喝。”

徐志军看到徐母衣服上全是灰尘，推辞说道：“妈，你每天辛苦，以后捡到别人没喝完的饮料，不用留给我。”

“我哪里舍得喝，一瓶饮料3块钱，我得捡30个空瓶子才能买一瓶水，我想到你今天这个时候回家，就留给你喝。”徐母把饮料递给徐志军，接着准备做饭。

徐志军拧开饮料瓶，喝了一口，好甜，比白开水放白糖还好喝，似乎喝上一口就会上瘾，还没等他喝过瘾，瓶子已经空空如也，他多想一次性喝完整瓶饮料，可是在平常是不可能实现，因为他一周的生活费也才十几块钱，在学校他吃不起食堂，一个素菜都要3元以上，荤菜5元以上。所以他在学校吃的菜是回家带的一罐咸菜，咸菜保质期长，足够可以放一周，而米饭则是可以在食堂打饭，一般贫困家庭在食堂基本只打一份五角钱的白米饭，回到宿舍就吃咸菜下饭，甚至有学生泡了泡面，汤汁可以分给他们泡饭吃。徐母考虑到徐志军在学校吃的不好，每周三她会带着做好的新鲜饭菜去学校送给徐志军。

吃饭的时候，徐母常常把肉夹给徐志军吃， “儿子，你在学校吃的不好，放假回家多吃肉。”看到徐志军吃的津津有味，徐母稍作思索，说道：“明天你带20元去学校吧，你现在还在长个子，天天吃咸菜营养跟不上，可以去食堂吃几个荤素。”

“妈，不用多给我钱，十五元已经足够我用一周了。”徐志军连忙摆手。

徐母双目注视着吃饭的徐志军，她知道，儿子是一个勤俭节约的人，即使给了儿子20元，他也有剩钱拿回来。

等大家吃完饭，徐志军起身收拾碗筷，说道：“妈，今下午我跟着你出去捡废品。”

“不用，你学习那么累，每周难得回来一次，今下午你在家好好休息。再说你跟着我，要是被你同学看到了，他们会笑话你。”

“有什么好笑话的，这又不是丢人的工作，我才不在乎。”

徐母想了想，知道徐志军想帮她减轻辛苦，于是说道：“要不这样，今下午你在家好好休息，今晚上附近的电影院会放电影，快结束的时候我们就进去，等他们都离场了，里面有很多喝完的饮料瓶，我一个人抢不过他们，正好你来帮我。”

“好，那我晚上帮妈捡瓶子。”

（二）

离住的地方不远有一家简易电影院，每天晚上会播放一两部电影，电影结束前十分钟，就不用买票，每当这个时候就会有几个捡废品的人进去等候，待电影结束，里面丢弃的瓶子就成了香饽饽，引得他们争先恐后的争夺。徐母一个人基本能捡到40来个瓶子，这次有徐志军加入，想必有更大收获。

等吃过晚饭，爷爷扛着插满冰糖葫芦的草靶去村里十字路口，徐志军和徐母各自拿着蛇皮麻袋动身前往电影院，到达之后约等了几分钟，徐母就走到检票员身边，询问道：“小伙子，现在可以进去了吧。”

检票员看了看时间，点点头，开玩笑说道：“阿姨，平时你来得最早，今天找个帮手啊。”

徐母笑呵呵的说道：“这不为了生活嘛，来晚了抢不到。”

检票员让两人进去，随即又来了几个人拿着麻袋询问了一下走进电影院。

电影还有几分结束，已经有人陆续离开，徐母和徐志军站在影院座位中间位置的走廊边，两人来之前就制定了计划，徐母朝前排捡，徐志军往后排捡，只要电影结束，大厅灯一亮，立刻行动。

“志军，快。”

电影终于结束，随着大厅灯光亮起，徐母朝徐志军喊了一声，徐志军立刻和徐母兵分两路，朝相反方向捡。徐志军眼明手快，一手提着蛇皮袋，一手捡起空瓶子往袋子里塞，他速度惊人，把旁边捡废品的人惊楞住。

“这小子哪冒出来的，这么快。”他也不甘落后地捡。

徐志军每排都要地毯式搜索，不放过任何角落，让他高兴的是，已经捡到数个没喝完的饮料，足够凑整瓶饮料的量，大约十分钟后，他已经捡到后排，见前排还有人再捡，他赶紧跑到徐母身边。

“妈，你看我捡了这么多，我去前面看看。”徐志军一个小跑来到第一排，想不到还有没捡完的瓶子，他赶紧打开蛇皮袋，快速捡起来装好。

等到他和徐母碰面的时候，他袋子里的空瓶比徐母袋子里多了不少。

徐母嘴角扬起笑容，满意说道：“志军，你今晚少说捡了四十个瓶子，辛苦你了，我们回家吧，帮你爷爷卖冰糖葫芦。”

徐志军和徐母从电影院出来，无意间碰到正在等公交的一个同学，同学正喝着矿泉水。

“徐志军？”同学瞧见徐志军正扛着蛇皮麻袋，猜到他刚从电影院出来。

“李华。”徐志军上前打招呼。

李华注意到旁边的徐母，连忙把手里的矿泉水喝完，把空瓶子放进麻袋里，对徐志军说道：“你们等我下。”

只见李华跑到影院旁小卖部，买了两瓶饮料后跑回来，递给徐母一瓶，“阿姨，您还认得我吧，给，这么晚阿姨您还这么辛苦挣钱。”

“李华，哪能让你破费，不行，阿姨不能收。”徐母婉言拒绝。

“阿姨，你就收下吧，徐志军多次帮我讲解难题。今晚碰到你们了，我买瓶水送您是应该的。”

见李华如此热情，徐母不再拒绝，表示感谢后就接下了。

“给。”李华把另一瓶饮料递给徐志军，“我今晚来这里看电影，知道你住附近，本想叫你一起，我一想你应该不会花钱看电影，我就自个儿看了。真是巧，出了电影院就碰到你了。”

“谢谢你送我饮料，你早点回去吧。”

“有空来我家坐坐。”

李华向徐志军和徐母挥手道别，坐上公交车离开了。

徐母望着驶离的公交车，微微点头说道：“你这个同学没有嘲笑我们捡废品，还买了饮料送给我们。”

“他和我关系很好，有时候他去食堂买的菜会分给我。”

“在学习上，你要多帮帮他。”徐母微笑着说道：“走吧，我们回村里帮你爷爷卖冰糖葫芦。”

晚上十一点，三人回到家里后，徐母将饮料递给徐志军。

“妈，我已经有一瓶了，你那瓶留着自己喝吧。”

“这两瓶饮料都是没开的，你自己在家喝一瓶，留一瓶拿到学校喝。我们今晚不是捡了几瓶没喝完的饮料吗，妈和你爷爷喝这些就行。”

徐志军知道徐母舍不得喝新的饮料，他把一瓶饮料放进书包，一瓶拧开，然后从厨房拿来三个碗。

徐志军的举动让徐母立刻明白怎么回事。

“志军，你想分给我们喝吗，不行，两瓶都留给你。”

“妈，你和爷爷天天这么辛苦，喝瓶饮料怎么了，你要是不喝，儿子心里过意不去。我们三个人把这瓶分了喝好吗。”

徐母拗不过徐志军，于是徐志军将一瓶饮料分别倒进三个碗，三人端着碗十分享受地喝着。

（三）

在高考前有三次高考模拟考试，即将到来的是二月底的第一次模拟考试，将是一场成绩大检验，为此徐志军必须做好充足准备，他在平常考试成绩能够进全班前三，在全校能进前十二名，他这次给自己定的目标是全校前十。

晚自习结束后，班上有一部分学生留在教室继续复习功课，徐志军也在其中，他是个理科生，数学、物理、化学和生物是他的强项，语文成绩优异，唯独英语成绩稍微差了一点，虽然比起大多数学生，他的英语成绩算是优异的，可是比起全校英语成绩靠前的学生，显然他是比较落后，为此他必须这段时间主要精力用在提升英语成绩上，只要英语成绩提升，对他而言无疑是如虎添翼。

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留下来的同学陆续离开，只有班上几个成绩前几的同学仍旧还在复习，这时候走来一名值班老师，是他们的班主任谭老师，他先是停在教室门口默默注视了他们一番，欣慰又心疼，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犹豫了一会儿走到一张桌子旁，拍了拍桌子，桌子发出的声响让正在埋头复习的几名同学抬头看向老师。

“同学们，你们这么晚还在教室里用功学习，老师很欣慰，但是也要爱护自己的身体。现在晚上十一点，你们回宿舍好好休息，身体要是累垮了，你们还怎么考试？”

几名同学听到老师这么说，疲惫席卷全身，从早上六点起床，七点早自习开始，他们已经在教室里坐了十几个小时。他们依依不舍的合上书本，向谭老师道别。

“徐志军，你等下。”谭老师叫住了徐志军。

徐志军拿着一本书正要离开，听到老师叫他，停下了脚步。

“谭老师。”

谭老师看到他手里的英语课本，心疼地说道：“怎么，准备回宿舍挑灯夜读。”

徐志军轻轻点头，谭老师抚摸着他的头，说道：“月底高考模拟考试，我知道你的压力很大，我猜得没错的话，你想冲刺全校前十。”

“谭老师，这次模拟考试对我很重要，以前的考试只是日常检验，这这次不一样，这是高考模拟，通过这次考试成绩，我能初步知道我能上什么大学，今后的二模和三模，我才能有信心去考。”

“那也不能没有休息时间。”谭老师从徐志军手里取下书本，“回宿舍好好去睡觉。”  

徐志军双眼盯着谭老师手中的书，犹豫着要不要离开。

谭老师知道徐志军家境贫苦，一直以来，学校实施的助学金和免除学杂费，谭老师都会积极为徐志军争取，在学习上竭尽所能的帮助他，对于这样的贫困生，他心里明白，读书，是徐志军唯一出路。

谭老师看出了徐志军的心思，轻声叹了口气，把书交还给徐志军。

“别熬夜太晚。”

徐志军捧起本书，朝谭老师深深鞠躬，然后转身离开。

徐志军回到宿舍，宿舍的同学有的已经入睡，有的还在玩手机，他刚洗漱完，宿舍在晚上十一点半准时熄灯，他在床铺上的书包里取出一个手电筒，为了不影响同学睡觉，他用被子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尽量避免灯光照亮宿舍。他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轻声翻开书本，生怕吵到同学。就这样，深夜里，他忘却了时间，把自己封在小小的被窝里，沉浸在学习的海洋。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同宿舍的李华醒来上厕所，透过床被依稀透出的光点，发现了还在被窝里的徐志军还没睡，用手轻轻地推了下。徐志军正沉迷在学习中，被这么一推从沉迷中回过神来。

李华轻声说道：“这都凌晨两点半了，你还不睡呀？”

徐志军惊讶地从枕头下拿出手机一看，竟然这么晚了！他顿时觉得疲劳不堪，问道：“李华，你这是醒了呀？”

“废话，我睡醒了起来想上厕所，见你床被里还亮着光，就知道你还在复习。”

“我们一起去厕所，嘘～，轻点声。”

徐志军朝周围看了一圈，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四）

时间到了二月底，第一次高考模拟考试来到，按照规定，各班级学生会分到不同教室考试，一桌一人。徐志军被分配到其他教室，经过教室门口监考老师的防作弊搜查，他来到靠窗的座位，迎接模拟考试。第一场考试是语文，当试卷发到他手里，他把试卷初步扫视了一眼，在监考老师宣布考试开始后，认真查看每一道选择题，在答题卡甜涂答案，接着分别作答填空题、判断题、阅读理解和最后的作文，作文是他的强项。

虽然他是理科生，但是对写文非常擅长，平时除了学习课本知识，还会省下钱去买课外文学作品，但是因为每周生活费只有十几块钱，买一本课外文学书籍需要很长时间，好在班主任谭老师有时候会借给他课外文学书籍，用来提升他的阅读理解和作文水平，他每次语文考试作文总分60分，能考50多分，阅读理解也是拿分大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多学生在写完试卷后只是粗略检查，或者发呆等待时间，徐志军深知这次考试的重要性，在写完试卷后，认真检查每一道题，哪怕一个错别字也在仔细防范，确认无误后才放心下来。

“铃铃铃……”随着考试时间到，监考老师让大家停笔，把试卷全部收上来。

语文考试结束后，时间是十一点半，离下午两点考数学还有两个半小时，徐志军拿着数学课本在操场一处柳树树荫下复习，数学一直他绝对强项，平时考试能考135分以上，但是临近模拟数学考试，他不敢大意，在他眼里，多一分能够决定自己的名次排名，能在全省全国超过几百人上千人，如果能在这两个多小时里提高一分也是值得付出。

“喂。”一个声音从他耳边传来。

徐志军抬头一看，只见一名青春洋溢的女生站在他面前，女生长相可爱，长长的睫毛下双眼似乎是晶莹的水珠，目光散发出清澈波澜，让人看一眼就会过目不忘。

女生朝徐志军打量了一番，说道：“你是徐志军，对吧。”

徐志军点点头，“是的。”

“我叫陶晶晶，是三班的学生，我知道你成绩很好，想要认识你。”

三班！这是高三班级里的特优班，是尖子生班级，虽然徐志军所在的班级被视为重点班，可是在三班面前，整体学习实力略微落后。陶晶晶这个名字他似乎在哪里见到过，略有思考后，想起之前学校发布的学习成绩前100名名单中有这个名字，好像在前20名左右。

“你好，当然可以认识。”

“据我所知，你数学成绩很好，连我们三班成绩靠前的同学都佩服你，你曾经数学成绩拿过全校第一。”

“那只是平时的考试，这次高考模拟考试我想重新检验自己。”

陶晶晶见他一边说话一边复习课本，怕打扰到他， “你好好复习，我先走了。”

徐志军等她离开后，马上回到紧张的复习中。

下午临近数学考试，徐志军走进教室，刚坐下就听到耳旁传来一声“徐志军。”

他侧脸一看，旁边竟然是之前在操场那个女生，原来她和自己在同一个考试教室。

“加油。”徐志军朝她鼓励道。

徐志军不愧是数学高手，选择题只是扫视一番，就在答题卡填涂答案，偶有几个题会在草稿纸计算一下，把旁边的陶晶晶看得目瞪口呆，好厉害！

徐志军写完后认认真真的检查，虽然觉得这次数学模拟考试并不是很难，但是越觉得简单越不能掉以轻心，正是他的仔细检查，终于发现了一个填涂错误的选择题，心中暗暗庆幸，如果不是他仔细检查，这道五分选择题就写错了，他赶紧在答题卡改涂过来，接着更加谨慎的检查。

两天的模拟考试，所有科目已经全部考完。经过几天的等待，成绩已经出来。班主任谭老师拿着一叠考试成绩名单走进教室，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份成绩名单上，有的学生散发出洋洋自信，有的学生紧张地抠桌子，还有一些无所谓的悠然自得。

“同学们，这次高考模拟成绩出来了，我们中学的本科率高达76%，重本率35%，专科率100%，在福田区排前三，整个深圳市十名之内，虽然是模拟考试，但是对于我们来说是很大的士气。”

然后谭老师把话题转移到本班级，说道：“我们班一共45人，按照这次成绩划分，本科38人，重本13人。”

谭老师把一叠成绩名单发给每一个学生，当他走到徐志军身旁时，鼓励说道：“徐志军，这次考试你在班上名次还是第三名，但是你在全校800多名学生中挺进了前十，祝贺你。”

徐志军激动地连忙接过成绩名单，在名次前排看到了自己名字：徐志军，模拟考试成绩总分641分。看到这个成绩，徐志军脸上浮现出激动灿烂的笑容，再看看排在自己后面的学生，第十一名和自己差4分，如果当时数学考试没有检查出那道选择题，自己就不会进入前十，不由得暗暗庆幸。

“还有几个本科没上的同学，麻烦你们接下来好好认真复习功课，将来好歹上个三本大学也行。”谭老师期盼的目光看着坐在后排几个学生。

下课后，李华凑到徐志军面前，激动地说道：“徐志军同学，谢谢你平日里对我学习的帮助，我总分590，虽然和你相差很大，但是对我而言，这分数可以上深圳大学了。”

徐志军向他祝贺说道：“非常不错，继续加油，争取冲刺600分。”

“为了表示感谢，这周放假，我请你到我家做客。”

“这不好吧，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你就不要推辞了，我都给我爸妈说了，我爸妈非常希望你能来。”

徐志军本想推辞，招架不住李华的盛情邀请，点头同意。

（五）

学校将这次的模拟考试成绩前100名公布在操场公告栏里，引来很多学生围观，能够挺进全校前100名的能上一本或以上的大学，其中重点班和特优班学生占三分之二。

徐志军注意到第一名考了688分，一骑绝尘，这是他仰望的成绩，当看到自己的成绩后，他想知道陶晶晶成绩，连忙从名次依次看去，陶晶晶第二十一名，比平常考试下滑了一名。

“看到我了吧。”

一个声音从徐志军身后传来，徐志军回头一看。

“陶晶晶。”

陶晶晶一脸失落地看着公告名单，眼里透露出不甘，徐志军看着眼前这么可爱的女孩一副失落表情，安慰道：“第二次模拟考试追回来，不要灰心。”

“我数学有点拖后腿，这次数学成绩连120都没考到。”陶晶晶刚说完，突然双眼一亮，看向一旁的徐志军，露出期盼的目光。

徐志军被她瞪得浑身不自在，“你看着我干嘛？”

陶晶晶指着他的英语成绩分数说道：“你英语是个短板，我英语考了140，我想我们可以合作下。”

“合作？”徐志军明白了陶晶晶的想法，“你意思是，我帮助你提升数学，你帮助我提升英语。”

“对咯，愿不愿意呀。”陶晶晶朝他甜甜地微笑，双眼调皮地眨着。

徐志军招架不住她可爱的眼神，再加上自己在英语方面确实需要提升。

“好，我们一起努力。”

周六，徐志军先是回到家里脱下草鞋换上胶鞋，再去李华家，李华家在地铁4号线福民站附近，2005年的深圳有两条地铁，1号线和4号线，主要集中在福田区和罗湖区，其他区域地铁还在规划建设。李华家能在稀缺的地铁站附近有房实属有实力。

当他走到小区大门时，李华已经在等候。

“徐志军，欢迎你来，我们进去吧。”

徐志军跟在李华身旁，朝四周观察，小区由几栋高层住宅组成，配有游泳池、球场会所，环境优美精致，他每看一处，内心添加几分羡慕。等他们到了楼下，李华按下电梯，徐志军跟着走进电梯里，电梯上升，感觉在腾空而起，脚下似乎踩着一朵云。徐志军平日子坐电梯的机会很少，只有在逛大型商场能够体验这种感觉。

他们走出电梯，来到一户家门前，徐志军看到李华换上拖鞋，也自觉地脱下鞋子，可是脱下鞋子的一瞬间，他有些愣住，虽然出门前换上了胶鞋，但是却穿了一双有破洞的袜子，一根脚指头漏了出来，这要是被李华父母看到岂不尴尬。

李华换好拖鞋走进房间，回头看到徐志军还站在门口，正要开口询问时发现他的袜子破了个洞，顿时明白徐志军为何发愣。

“志军，你等我一下。”

李华连忙跑进卧室，拿出一双新袜子递给徐志军，轻声说道：“快换上吧，这双袜子我送给你了，我们关系这么好，千万别客气。”

房间里传来一声：“李华，你的同学到了吗？”

“到了，到了。”李华回应一声。

徐志军脱下旧袜子，换上了新袜子，“谢谢你。”

徐志军走进客厅，李母李父迎接过来。

“是徐志军吧，欢迎你来我们家做客，请坐。”

徐志军向他们礼貌地说道：“叔叔阿姨好，今天打扰了。”

“不要拘束，你对我儿子学习上的事帮了不少忙，我们应该感谢你。”

徐志军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拘谨的观察周围，房子装修典雅大方，宽敞明亮，地面贴着大理石瓷砖，屋顶的水晶吊灯流光溢彩，阳台摆放的盆栽让房间添加自然气息，给人带来精致的舒适感。

李母正在厨房做饭，徐志军眼明手快，赶紧起身去帮忙。

李母赶紧说道：“志军，你是客人，厨房的事我来就行。”

“阿姨，你做饭这么辛苦，我帮你是应该的。”

只见徐志军帮着李母洗菜切菜，厨房有两个煤气灶，徐志军帮着炒菜。在旁的李母露出欣喜的笑容，赞扬说道：“志军，想不到你学习成绩好，做饭也拿得出手。”

“谢谢阿姨夸奖，这都是我跟我妈学的。”

“李华跟我提到过，你妈妈真了不起，含辛茹苦供你读书，你要好好加油，考上好大学。”

徐志军炒着菜，感谢道：“谢谢阿姨鼓励。”

等饭菜全部上齐，大家围坐在饭桌，徐志军先是观察到他们吃饭要用公筷，才动筷吃饭，饭桌是玻璃制成，他显得格外小心，端起饭碗放下时生怕放在桌上发生声响。

“志军，来，吃肉。”李母用公筷给徐志军夹了肉，徐志军礼貌的说了谢谢。

“听李华说，这次志军你考了641分，考进了全校前十，太厉害了。”李父朝他竖起大拇指。

“我会继续努力，李华学习上有什么困难，我也会尽心帮助。”

李华充满感激，对徐志军说道：“志军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徐志军分别给他们倒上一杯饮料，举着杯子说道：“非常感谢你们的招待。”

大家喝了饮料后，在一片温馨的气氛中聊着天吃着饭。

（六）

下午临走的时候，李华递给徐志军一个袋子，徐志军打开一看是一双球鞋。

“李华，你这是……”

“你要是认我这个朋友就收下，你平日里穿的是草鞋，就连你现在穿的胶鞋都难得穿出来，我知道你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可我作为你的朋友，我不想看到你被人嘲笑。这双鞋我只穿了几周，你我脚码都差不多，以后穿着它来学校。你不要嫌弃。”

徐志军心里估算了这双球鞋，至少要一百块，足够自己买二十双胶鞋了，四十双草鞋，他连忙拒绝道：“李华，这球鞋我不能要，太贵重了。”

“这双球鞋是我的心意，将来我希望你能穿着它走进高考考场，这是作为一个朋友内心的祝愿。”

李华的一番话让徐志军心里受到莫大感动，他犹豫了一会儿，抱住了李华。

“谢谢你，我的好朋友。好，球鞋我收下了。”

徐志军松开了李华，两人走到小区门口挥手道别。

为了庆祝徐志军在模拟考试中取得好成绩，徐母在菜市场准备买一些肉菜，她来到一家猪肉摊，老板见她挑选着排骨，打趣地说道：“哟，今天有什么喜事，平时很少见你买肉。”

“我儿子今天从学校回来，他学习辛苦，让他在家里吃好点。”

老板给徐母挑选了几根排骨，结完账后送了一根排骨给她，说道：“平日里见你在菜市场收别人不要的蔬菜叶子，今天难得在我这里买肉，多送你一根排骨。”

徐母感谢离开后，来到水果市场，路过一家水果摊，摊主叫住了她。

“我这里还有几个水果有点烂了，扔掉可惜，你要是不嫌弃全部拿走。”

“谢谢你，扔掉了确实可惜。”

徐母用袋子装好水果，正要转身离开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摊位上的梨子对摊主说道：“梨子多少钱一斤？”

摊主平日子见她经常买便宜的变质水果，听她这么一问，问道：“你要买水果？”

“我买给我儿子吃。”

“梨子八角钱一斤。”

摊主把一筐梨子倒出来，选了几个又大又圆的梨子，往称上一扔，说道：“刚好三斤，收你两元四角钱。”说罢把梨子装进袋子递给徐母。

徐母接过袋子，感觉这重量不止是三斤，估算了一下至少有四斤，她顿时明白这是摊主多送了梨子。

“这梨子……”

没等她说完，摊主做出要收摊的样子，打断她的话，“我要收摊了，你快回去吧。对了，我进了几箱水果，明天你过来一下，我把纸箱送你。”

徐母买完菜回到家，下厨做了几道徐志军最爱吃的菜，有梅菜扣肉、鸡蛋羹、回锅肉、粉蒸排骨，再加一份鸡蛋番茄汤。

“妈，这菜够多了。”徐志军从厨房把菜端上桌。

徐母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妈今天卖废品挣了五十块钱，今晚上全部用完，给你做一顿你最喜欢的饭菜，妈今天高兴，我的儿子考了全校前十。”

爷爷拉着徐志军的手，说道：“孙儿，爷爷为你骄傲，今天我卖冰糖葫芦都有劲儿，下午就卖完了。”

三人坐在有些破洞的木桌旁，津津有味地吃着饭菜。饭菜十分丰富可口，在家里吃饭没有拘束，徐志军吃完一碗米饭紧接着盛满第二碗。

徐母见他大口大口地吃饭，问道：“今中午在李华家里如何？”

徐志军指向旁边的袋子，说道：“他们对我很好，临走李华还送了我一双球鞋。”李华夹起一片肉放进嘴里，有些尴尬道：“就是午饭没吃饱，毕竟是在李华家里做客，不好意思多吃饭。”

徐母微笑着点点头，“到了别人家，事事拘谨和谨慎，怕招来他们不喜欢，还是在自家好，无拘无束。”

等晚饭吃完后，徐母端着碗筷走进厨房，徐志军起身来到厨房帮忙洗碗，他洗碗的时候瞟到房顶的破洞，这个破洞一下雨就会漏水，常常打湿厨房。徐志军想起白天看到李华家的住房装修。

“妈，我们以后能住进楼房吗？”

正在收拾厨房的徐母顿时停下手里的活，她侧过脸注视着徐志军，眼角挂着一颗泪珠，轻声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你爸爸还活着……我们今后应该可以在老家县城买套房子。”

徐志军察觉到徐母的神情，歉意道：“妈，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

“你不用说对不起，看到别人住着大房子，我们住着破烂平房，我自己也曾这么自问，我们什么时候能住进楼房，只可惜你爸爸走得早，家里少了顶梁柱，妈妈没本事，只能捡破烂维持家用。”

“妈，谢谢你含辛茹苦供我读书，我一定好好学习，将来好好报答你和爷爷。”

“我儿子是最棒的，妈妈相信你。”

徐志军见徐母辛苦，说道：“妈，今晚你就别出去捡废品了，今晚就休息下吧。”

徐母知道他这是心疼自己，可是家里的处境不容她有丝毫懈怠，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从早到晚去大街小巷捡废品，自己今晚休息就会少挣十几块钱。

“志军，妈妈今晚还是要出去，你还有七十多天就要高考，将来上了大学要用钱的地方很多，妈妈能挣一点是一点。”

徐志军心里明白徐母是一刻也不敢松闲，他每周回家就是想多帮助徐母减轻负担。

“妈，那今晚我陪你去。”

徐母摸着徐志军的头，欣慰地点点头。

（七）

晚自习结束后，徐志军照往常一样留在教室复习，他取出一套英语试卷做题，当写到英语阅读选择题时，有一道选择题难住了，他在A和D之间犹豫不决。

“需要我帮忙吗？”

徐志军正在犯愁选择哪个答案，身旁传来一个甜美声音，他抬头看去，陶晶晶不知什么时候在他的旁边。

“你怎么来我们教室了？”

“现在是个人复习时间，我来看看你。”

“你怎么知道我晚自习后还没走？”

“这还用问，像你成绩这么好的同学哪会这么早回宿舍。”

陶晶晶搬来一张凳子坐在他身边，看了看面前的试卷，分析说道：“这道题是一个推理判断选择，根据第二段最后两句的意思是因为他住的房子很小，弹钢琴会打扰到其他人，可以推断他是担心影响到别人，所以应该选哪个？你自己想想。”

听完陶晶晶的解答，徐志军眼前一亮，得到了最终答案，“我知道了，应该选A。”

“做类似这种阅读选择题，一定要先知道整篇英文是什么意思，很难选择答案的时候先用排除法，一步一步去分析，有时候两个选择很接近，这是设计考试题的故意而为，就是迷惑考生，正确答案经常以同义词、近义词、正话反说、反话正说的方式出现，且语气是委婉的。明白了吗？”

徐志军恍然大悟，他钦佩地看着陶晶晶，竖起大拇指说道：“到底是英语高手，学习理解能力太强了。”

陶晶晶微笑着摆摆手，谦虚说道：“这是心得，是日积月累得出的经验，我可是把经验传授给你了。”

“学到了，受益匪浅。”

“现在时间还早，你继续做题，我在旁边看着，有哪里不懂的就告诉我。”陶晶晶热心地说道。

徐志军继续做题，旁边有陶晶晶的帮助，可以把遇到不会做的题请教于她，陶晶晶讲解的非常细致，并不会直接告诉答案，而是提供思路，让徐志军受到启发自己写出正确答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到晚上十一点半的时候，教室里的同学陆续离开。徐志军在陶晶晶帮助下把试卷全部写完。

“我英语虽好，但是总有不会的，你明天可以把试卷给英语老师批改，批改后要拿给我看，我也可以提升下英语。”

“好，明天请老师帮我批改。”

徐志军把试卷收好，两人一同离开了教室。在回宿舍的路上，因为男女宿舍有一段路是顺路，两人在路灯照耀下结伴而行。

“今晚真是谢谢你，陪我这么久。”

“现在高考在即，我们既然有缘认识，大家相互帮助嘛，我可不白帮，你还要帮我提升数学成绩呢。”

“我一定竭尽全力帮你，一起考上好大学。”

陶晶晶听到这话放慢了脚步，想和他多聊一会儿，问道：“你想考什么大学？以你的成绩上重本大学肯定没问题。”

徐志军并没有直接告诉她，而是提示道：“你从我的名字就知道了。”

陶晶晶稍有停步，随即继续慢慢行走，明白说道：“你是想考军校。”

“对，从小到大，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军人，保家卫国，当普通士兵两三年后就会退役，所以我想考军校。还有就是，军校免学费。”

徐志军说到这里时，眼里放光。

陶晶晶朝他看去，这一刻，她感受到徐志军身影变得更加高大，这是一个有远大抱负的人。

“我相信你，加油。”

两人在岔路口停下，相视了一会儿，彼此挥手道别，各自朝宿舍走去。

从此在学校的时间，两人每天晚自习后会在同个教室里一起复习功课，高考越来越近，他们必须在仅剩的时间里抓住每一分钟来巩固知识。

中午下课后，徐志军和同学们争先恐后地跑到食堂排队打饭，当前面的同学打了荤素菜后，轮到徐志军。

“阿姨，我只要米饭，不要菜。”

阿姨接过徐志军递来的不锈钢饭盒，把米饭打满，她知道，像这种来食堂只要米饭不要菜的学生一般是贫困家庭，出于同情心会尽可能地多打点米饭。

徐志军道谢后端着饭盒来到宿舍，宿舍有一些同学和他一样贫穷，去食堂只打白米饭，从柜子里取出装满咸菜的罐子，咸菜配着米饭吃，他们常常互相分享各自的咸菜，有的咸菜里还炒了肉丝。

这时候一名同学拿着一桶泡面走进宿舍，其他人纷纷把目光投过来盯着他，他秒懂大家的意思，于是把泡面的水加的很满，等到泡熟后，泡面飘散的香味弥漫整个宿舍。

一些同学端着米饭讨要汤汁，徐志军也在其中，在他眼里，泡面汤浇在米饭上，能吃出大餐的味道。

“好了好了，泡面快成拌面了。”那位同学分完汤后，把最后一口汤留给自己。

徐志军讨要泡面汤后，把米饭搅拌，使每一粒米饭都能粘上汤汁，汤汁鲜味和米饭口感合二为一，成了徐志军眼中的佳肴。

李华从食堂吃完饭来到宿舍，见徐志军正在吃着泡饭，眼珠子转了几下，略有一思，然后躺下休息。

徐志军吃过午饭后，爬到上铺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本书复习，下午上课时间是十四点半，他至少有半个小时看书时间，等到一点半他才放下书，开始午休。

晚上六点下课后，徐志军来到食堂打饭，他依然只打了一份白米饭，正当他要离开食堂时，李华在身后叫住了他。

“徐志军。”

徐志军转过身，只见李华双手端着不锈钢盘子，盘子上面有四道菜，有红烧肉、清蒸鱼、炒白菜、炒土豆丝。

李华把盘子放在空位上，拉着徐志军走到桌前。

“我一个人吃不完这么多菜，我们一起吃。”

徐志军不好意思地推辞道：“不行，这是你用钱买的，我不能占便宜。”

李华强行把他手里的饭盒夺下放在桌上，“我真吃不完，总不能浪费粮食吧，跟我还客气，咱俩什么关系，坐下一起吃。”

徐志军见他铁了心留自己一起吃饭，只好同意。

“这就对了嘛，”李华把荤菜放徐志军面前，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徐志军饭盒里，“我们之间就不要见外，别客气，吃。”

徐志军吃着桌上的菜，心里对李华由衷的感激。

经过一个月的刻苦复习，转眼就到了高考二次模拟考试时间。临近四月的深圳，天气格外炎热，教室虽然有大风扇，但依然挡不住火热的空气，为了让学生考出好成绩，学校在每个教室安装了空调，以保证学生在良好的环境考试。

这次徐志军和陶晶晶没有被分配到同一教室，两人在进教室前碰到了一起。

“徐志军，加油，希望这次二模我们都能进步。”

“我相信这一个月的强化复习，会有好成果。”

两人相互一笑，各自走向教室。

经过两天的考试，所有科目已经考完，接下来就是等下周成绩出来。

（八）

周六中午，谭老师和朋友在沙尾村附近聚餐，饭后和朋友分开，谭老师想起徐志军就住在沙尾村，但是具体位置不知道。

他闲来无事决定进村里逛下，沙尾村因为位于深圳河出口处，与香港新界隔岸相望，白天夜里人口密集，村里过道比较窄小，两边是整齐的老旧自建房，还没有电梯房，楼下分布着杂货铺、水果店、小超市、服装店和许多餐饮店，来深圳打工的人很多来自四川和湖南，所以这里川菜馆和湘菜馆遍布很广。

谭老师在村里走了一段时间也没看到徐志军的家，他正要回去的时候，一个身穿灰色补丁衣服的妇女背上扛着一大袋东西，两只手拧着麻袋，一看就是装了很多废品，见她行动缓慢，谭老师起了怜悯之心，他走到妇女面前，一只手扶住麻袋。

“大姐，需不需要我帮忙。”

妇女抬头的一瞬间，谭老师愣住了。

“徐志军母亲。”

徐母见是谭老师，连忙放下背上的麻袋，有些尴尬地擦着额上的汗珠。

“谭老师，你怎么在这里？真不好意思，这些麻袋脏了你的手吧。”

“我今中午和朋友在这附近聚餐，想到你们家在沙尾村我就来逛下。”谭老师说完把最大的麻袋扛起来，“走吧，先回去。”

徐母见麻袋弄脏了他的衣服，十分歉意，“谭老师，这哪儿成，把你衣服弄脏了。”

“没关系，想必徐志军现在在家，正好我去看看他。”

徐母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心里感激地点点头，拧着两个麻袋走在前面。

谭老师跟在后面，很快来到徐志军家，这是一间矮小的砖瓦平房，门前堆着各类废品，有塑料瓶、纸壳和金属铁类。房屋虽然是开着门，但是光线很弱，里面显得暗淡。谭老师看到徐志军正坐在门前，手里拿着书本复习。

“志军，你看谁来了？”徐母临近家门口时朝徐志军喊道。

正在看书的徐志军抬头一看，脸上浮现出惊诧的表情，他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连忙放下书本迎接过来。

“谭老师，你怎么来了？”徐志军从谭老师背上接过麻袋，放在屋外。

“刚好路过，就来看看你。”

徐母放下手里的麻袋，赶紧回到屋里打开灯， “谭老师，请进来。”

谭老师走进房间，屋里的家具只有一张桌子、三把木凳和一个风扇，桌上放着一些部分烂掉的水果，房间里虽然堆着一些废品，但是已经分好类，整齐的摆放，没有杂乱之感。

徐母把一个凳子擦了一遍又一遍，“谭老师，你请坐。”然后快速把桌上的烂水果收拾完。

“志军，你去买些水果饮料，快。”

“不用这么客气，志军不要去买。”谭老师连忙拉住了徐志军，他知道这个家庭十分贫穷，平时省吃俭用，桌上烂水果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不想因为自己到来，让他们还破费招待自己。

徐母非常歉意说道：“谭老师，你今天帮了我的忙，你来我家，我如果连一个好的水果都不能招待你，我心里愧疚。”

谭老师正犹豫之际发现屋里少了徐志军爷爷，他转眼一想，想必此刻他的爷爷正在外面卖冰糖葫芦，于是说道：“这样吧，徐叔做的冰糖葫芦很好吃，我想临走买几串尝尝，还可以带回家给我孩子吃。”

见谭老师这样说了，徐母也只好同意，倒了一杯水递给谭老师，“哪能让谭老师买呢，到时候送老师一些。志军能有今天的成绩，老师你辛苦了。”

“主要还是靠志军刻苦学习，他这段时间每晚复习到晚上十一点半，听同宿舍学生说，他回到宿舍也要在被窝里打着电筒复习。”

徐母眼里闪烁着泪花看向徐志军，轻轻拍了徐志军的肩膀。

“志军，这次二模考试，你有多大信心？”谭老师问道。

徐志军略有思索后说道：“我有把握比上次考得更好。”

“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你和那个女生是朋友吗，我看你们几乎每晚上在教室一起复习。”

“她是三班的同学，英语特别厉害，我数学比较好，我们就相互帮助。”

“你们这是强强联手，对成绩的提升是个很好的帮助。”

此时门外传来爷爷的声音。

“家里有客人吗？”

谭老师起身朝屋外走去，爷爷手里拿着草靶，草靶上有几串冰糖葫芦。

“徐叔，你回来了。”

爷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定眼一看，惊喜地说道：“是谭老师呀，贵客，贵客。”

“徐叔今天生意不错吧，这草靶上的冰糖葫芦就剩几串了。”

“今天还可以。这不到中午了，我就回来了，今下午做点冰糖葫芦继续卖。”

“你要保重身体呀，现在天气炎热，注意防暑。”

“谢谢谭老师关心。-快进去坐，外面很热。”

谭老师见时间差不多了，向大家说道：“不用再麻烦了，我得离开了。”

徐母连忙挽留说道：“谭老师，你好不容来一趟，多坐会儿吧。”

“我得走了，你们也快吃午饭了。”谭老师见草靶还有冰糖葫芦，对爷爷说道：“这几串冰糖葫芦我就买下了，回去带给我小孩吃。”说罢取出钱递给爷爷。

“这哪成呢，我哪能要谭老师的钱呀，使不得。”爷爷连忙推开谭老师拿着钱的手。

谭老师怕爷爷再次推开，返回屋里把钱放在桌上，然后走出来，“麻烦把冰糖葫芦打包起来。”

爷爷见谭老师执意要给钱，也只好点点头，他把剩下的几串冰糖葫芦装进一个袋子递给谭老师。

谭老师朝徐志军投来鼓励的目光，轻轻拍了他的肩膀，向大家告别离开。

（九）

周日晚自习时间，谭老师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走进教室，把一叠成绩名单放在讲台上，欣慰地看着全班同学。

“二模成绩出来了，我们班进步很大，就连班上成绩倒数的几个也进步很大，快接近本科线了，这次班上的名次比起一模考试有一些变化。我来宣布下靠前的名次。”

“王勇，第一，徐志军，第二，王蔺第三，柳国兴第四……”

谭老师将班上前十的名字念完后把成绩名单发下去给同学看，同学们拿着成绩单一边看一边讨论。

谭老师示意大家安静，然后看了看徐志军，说道：“这次二模考试成绩，我要表扬徐志军同学，一模他在全班第三，这次全班第二，考了645分，前进了一名。王蔺同学不要气馁，你的名次虽然降低，但是分数前进了，继续加油。”

全班想起热烈的掌声。

晚自习后，陶晶晶走进教室，坐在徐志军身边。

“徐志军，你考得如何？”

“感谢你的帮助，这次考试我考了全班第二，学校名次还不知道。”

陶晶晶拿出一份成绩单，指着自己的名字，脸上浮现欣喜笑容，如花绽放。

“我这次考了612分，数学成绩进步最大，考了122分，放在以前我都不敢想，得亏有你帮助。”

徐志军替她感到高兴，伸出手想要握手，陶晶晶伸手和他握在一起。

“合作愉快。”

“来，给你。”陶晶晶一只手从后背移到面前，手里拿着一瓶饮料，“我请你喝饮料。”

“应该是我请客才对。”

“哎呀，你就别客气了。”陶晶晶把饮料硬塞进他手里，“我们继续复习吧。”

徐志军望着她的脸，微微而笑。

周一，学校公示了高考二次模拟考试的全校成绩名次，徐志军排名全校第九，陶晶晶排名全校第十八。

废品回收店门前摆放着一个杆秤，很多捡废品的人围在周围，在老板的安排下每个人把自己捡的废品放在杆秤上称重，老板称好后，依照不同的废品材质给出价钱。

老板看到徐母扛着一袋麻袋走过来，前去扶着她，说道：“今天收获不少嘛。”

徐母放下麻袋，把搭在肩上的破烂毛巾取下来擦汗，“今天真累，天气又这么热。你帮我算算多少钱，我都分好类了。”

老板打开麻袋，取出废品放在地上，铜线、铁、塑料品用三个麻袋装着。

“铜线这么多呀。”

“都是在废弃的电路板、电线电缆、电动机拆下来的，拆这些东西真费劲，手都掉皮了。”

老板把废品放在杆秤上，拨动秤砣，使杆达到平衡。

“铜线一斤6元，10斤60元；铁一斤1元，30斤30元；塑料品140个，14元，一共104元。”

老板把钱递给徐母，见她如此辛苦，同情说道：“我说你呀，你买辆人力三轮车吧，大热天的又扛又拧，这么重的废品，有辆三轮车你自己也轻松点嘛。”

徐母摇头笑了笑，说道：“一辆三轮车上千元呢，以后再买吧，我现在还能扛的动。”

等徐母回到家时，爷爷也从外面卖完冰糖葫芦到家。

“爸，今天有天气热，你先去吹下风扇，我准备做午饭。”

徐母来到厨房土灶，往灶里点燃柴火，烧热水，取来一块腊肉用热水洗干净，洗好的腊肉放进锅中清水里煮，然后取来莴笋洗干净切片。

正当她切片时，突感胸部一阵疼痛，巨大的疼痛感让她手中的刀不慎掉在地上，发出哐当声响。

正在前房吹风扇的爷爷听到声音连忙起身跑到厨房察看。

“儿媳妇，你怎么了？”

徐母捂着胸口，艰难地坐在灶前凳子上，对爷爷说道：“爸，我突然感到不舒服，这顿饭麻烦你做了，我想休息下。”

爷爷见徐母表情痛苦，着急说道：“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徐母疼痛难忍，脸色苍白，点点头。

“把灶里的火灭了，我们去医院。”

徐母在爷爷陪同下来到市医院，经过医院的体格检查、影像检查和病理学检查，医生本来想让作为亲属的爷爷单独进办公室告知病情，考虑到爷爷年纪大，于是把徐母叫进了办公室。

“医生，我这是怎么了？”

医生沉默了一会儿，面对眼前的徐母，他尽量调整情绪，说道：“经过我的诊断，你的病情并不是不可治疗，我们一直在寻找有过治疗痊愈的案例，希望你能够保持乐观心态，不要放弃。”

徐母听出了医生的委婉表达，心里有些慌乱，预感到不妙，平复心情后，对医生请求道：“医生，请你实话告诉我，我得了什么病？”

医生欲言又止，告诉病人残酷的病情，作为医生他心里十分不忍，可是病人有权知道得了什么病。

“乳腺癌……晚期。”

当得知自己得了癌症晚期的那一刻，徐母脸上抽搐了一下，仿佛被命运狠狠地打击了一拳。她感到身体像被抽空了力量，心如同破碎的镜子，散落一地，随即两行泪水划过脸颊。

“是不是没办法治疗了？”徐母擦干眼泪问道。

“目前的医疗技术治愈不了，只能延缓癌症进展。”

绝望气氛笼罩在寂静的办公室，似乎有一个死神在徐母身边数着结束的时间。

徐母经过内心复杂的交织，轻声说了一句：“我还能活多久？”

医生深深叹了口气，“如果治疗的话能活三年，也有多活五年的病例，不治疗……半年。”

徐母听到“半年”两个字后，久久的愣在原地，心中像是有一片黑云吞噬着自己的心，她望着门外，似乎看到爷爷在门外焦急的等待。徐母深呼吸了几口气，原本苍白脸色逐渐平复。即使医生没有告诉她选择治疗的费用，她心里也明白这笔费用对于这个家庭而言是个天文数字，况且只能多活三年。

“谢谢你，医生。”

“回去你好好考虑下需不需要治疗。”

徐母挤出一丝笑容，转身离开，开门的一刻，爷爷着急的问道：“儿媳妇，医生怎么说。”

“爸，我没事，只是小病，吃点药就好了。”

医生走过来，对爷爷露出笑容说道：“老爷子，你放心吧，你儿媳妇没什么大碍，放宽心，以后让她多散散心，吃好玩好，恢复身体。”

徐母朝医生感谢地点头，然后和爷爷离开了医院。

（十）

回到家里后，爷爷做好饭菜，让徐母吃饭，此时的徐母没有食欲，吃了医生开的药就躺下休息。

爷爷吃过午饭，把做好的冰糖葫芦插满草靶。

“儿媳妇儿，你下午好好休息，我出去卖冰糖葫芦。”

爷爷出门后，躺在床上的徐母睁开双眼，双眼流下泪珠，想到自己身患癌症晚期，身心受到极大打击，全身性的剧烈疼痛疼得她脸上抽搐，她咳嗽一声，拿来垃圾桶吐出带血的痰。

徐母倒在床上，眼睛看着上空，脑海浮现出自己这些年所发生过的经历，像是一卷长长的录像带一幕幕播出。当她想到儿子徐志军时，双眼无神的目光突然散发出光芒，她从绝望中清醒过来。

“志军，妈妈陪伴你的时间不多了。”

徐母该好好休息了，这些年她为了供徐志军读书，不辞辛苦，捡废品为生，苦苦支撑这个家，如今徐志军高考在即，她即使身患绝症，也要看到儿子考进大学。今天下午她想好好休息下。

徐母渐渐入睡，嘴角扬起一丝笑容，梦里，徐志军拿着大学录取通知书朝她奔跑过来……

晚自习后的教室里还有一些学生没有离开，有的正在轻声背诵课文，有的在写试卷，有的在相互讨论交流。徐志军和陶晶晶和往常一样坐在一起复习功课，时间没过多久，徐志军显得有点心浮气躁，他合上书本紧闭双眼。

“你怎么了？”在旁的陶晶晶发现他情况不对。

徐志军睁开眼，只觉得额头隐隐作痛，“我也不知道，今晚复习功课总静不下心。”

陶晶晶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关心地说道：“为了三模考试，这段时间你高强度复习功课，确实太辛苦了，今晚要不早些回宿舍休息，别把身体累垮了。”

徐志军本想继续看书，但是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他只好放下书本。

“走吧，我也回宿舍。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没事，好好休息一晚就好了。”

两人一起离开教室，在分别的时候，徐志军手机响起，他打开手机看到是徐母来电，有些奇怪，平时徐母在这个时候不会打电话，因为徐母知道这个时候徐志军会留在教室里复习功课。

“妈。”

“志军，真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是你复习的时间，妈没打扰你吧。”

“妈，没有打扰，我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复习功课身体有点不舒服，现在正在回宿舍的路上。”

“志军，你怎么了？”

“我没事，休息下就好。妈，怎么今晚你会打电话给我呀。”

电话里依稀能听到几声咳嗽。

“妈，你是不是在咳嗽？”

“没有，没有，我在煎蛋煮面吃，呛着我了。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呀？”

电话里沉寂了一会儿，传来徐母的声音。

“妈……想你了。”

“我每周六都会回来一趟，有什么好想的。周六回家不是又能见到我了。”

“你在学校要照顾好自己，把饭吃饱，学习辛苦也要休息好，身体不舒服别太累……”

徐志军听着徐母的叮嘱，有些奇怪说道：“妈，你今晚怎么了？”

“妈没事，就是想你了，想给你打电话，你要记得在学校照顾好自己。你快回宿舍休息吧。”

徐母放下手机，她原本想把自己得了癌症的事告诉徐志军，最终还是选择自己独自承担，她一只手缓缓打开，手中的纸巾沾着咳出的血。

到了五月中旬，距离三模考试还有十天时间，也是距离6月7号高考时间还有二十几天。按照有关规定，高考学生必须在户籍所在地参加高考，徐志军户籍在四川，而非深圳，再加上其母亲在深圳不符合工作、社保、稳定住所等条件，不得不面临选择时间回四川参加高考。

徐志军打算在参加完学校三模考试后再回四川做高考准备，这次考试对他而言是高考前最后的检验，取得的分数基本会确认他今后考取什么大学，为了心中的理想大学他想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学校上复习，他决定周六回家一趟，然后一直在学校，直到三模考试结束。

徐志军周六放学回到沙尾村，看到爷爷戴着草帽坐在门店阶梯上，手里拿着插着冰糖葫芦的草靶，朝来往的路人吆喝。

“冰糖葫芦咧～，又香又甜的冰糖葫芦咧～”

来往的路人有的会停下脚步买一串吃。

“爷爷，我回来了。”徐志军走过去。

“志军，来，给你留的冰糖葫芦。”

徐志军接过冰糖葫芦吃起来，见草靶上还剩几串，一边吃着一边向路人吆喝起来。

“好吃的冰糖葫芦，一串只要一角钱，快来买呀。”

徐志军声音洪亮，拿着冰糖葫芦高高拿起，在阳光下显得红亮反光，行人围了过来，很快就将爷爷草靶上的冰糖葫芦一扫而空。

“多亏有你，我老了，声音有气无力，路人都听不到我的叫卖声。”

“爷爷，我们早点回去吧，妈妈应该在做午饭了。”

“对了，志军。”爷爷想到徐母最近的身体状况，说道：“你妈妈最近身体不舒服，前段时间去医院看过医生，医生说吃了药就好，但是最近我看你妈妈精神状态不好。”

徐志军听后心里不放心地扛着草靶和爷爷一起回家。

徐志军回到家里后，果然注意到母亲的脸色有些苍白，连忙让徐母休息，自己把饭菜做好端上桌。

“妈，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徐母看了一眼爷爷，料是爷爷告诉徐志军的，摇头说道：“妈最近是有点累，没关系，医生都说了，我只是劳累过度，都怪我没好好休息。”

徐志军夹了一片肉给徐母，说道：“今下午和晚上你就好好休息，我去捡废品。”

“不行不行，你在学校本来学习就很累，回到家里好好的休息。”

“妈，”徐志军放下碗筷，一脸严肃地看着徐母，“今天你就听我的，我回家一趟不为别的，就想替你分担一下，就这么说定了。”

爷爷也劝说道：“儿媳妇，今天就不要出去捡废品了，志军一片孝心，你就别让他担心。”

徐母见徐志军态度坚决，心里知道这是儿子关心自己，点头说道：“好，我听你们的。”

徐志军这才拿起碗筷吃饭。

徐志军换上灰色补丁的旧衣服，拿着麻袋出门。站在门口看着儿子的身影，徐母眼角流下一滴眼泪。

（十一）

徐志军下午收获不是很多，只捡到三十来个瓶子，但是到了晚上，沙尾村一片灯火通明，无数街头店面组成一道道烟火气息，大排档、烧烤、火锅店、螺蛳粉等美食遍布。徐志军很有头脑，他知道晚上很多人吃烧烤喝啤酒，就专门蹲守烧烤店，有的烧烤店老板因为徐母的关系认得徐志军，不会将徐志军赶走，甚至见了徐志军会把客人留在桌上的饮料瓶送给他。

徐志军一直穿梭在沙尾村的大街小巷，如果有客人喝完啤酒和饮料，他会主动上前请求客人把空罐子送给他。

半夜时分，还有不少人在街头吃东西，徐志军看着手里装满各种空瓶的麻袋，他心里非常满足，正准备回家时，附近传来一声：“喂，这里有空瓶子。”

徐志军朝声音方向看去，一个烧烤店门外坐着三个人，桌上摆着一盘烧烤，地上有一箱啤酒。

“谢谢你们，空瓶子在哪里？”

“在这里。”

一人朝徐志军上下打量一番，见徐志军穿着布满灰尘的旧衣服和一双草鞋，冷冷一笑。他把最后一口啤酒喝完，拿着空酒瓶在徐志军眼前晃动几下，缓缓把瓶子放在地上，用脚一踢，瓶子发出哐当哐当声音，滚走大约五米远，用嘲笑的语气说道：“去捡吧。”

徐志军顿时明白这三个人是在欺负自己，他不想惹事，于是忍着脾气走到空瓶子那里捡起来放进麻袋。

“谢谢。”徐志军道谢后准备要离开，却被三人叫住。

“我们这里还有十几瓶啤酒没喝，到时候连纸箱一起给你，你不想要吗？”

徐志军看了看时间，在深圳，晚上十二点不算很晚，甚至是夜生活刚开始的时刻，他拿出手机，给徐母发去信息，告诉徐母今晚回来得晚。他坐在烧烤店旁的台阶，等待着他们喝完啤酒，可是一等就是半个小时也没见他们叫自己收瓶子，他站起身来，发现桌子上已经堆放着七、八瓶啤酒，只是每瓶只喝了一半。

徐志军明白这三个人根本就是把自己当猴耍，转身就离开。

“喂喂喂，干什么？”一人起身小跑到徐志军面前。

徐志军强压心中怒火，说道：“从一开始你们就没打算送我空瓶子吧，你们只是想取笑我。”

那人听后脸上露出轻视的表情，指了指徐志军手里的麻袋，“像你这种低贱的乞丐，给你一个瓶子就足够了，你还想要全部呀，哈哈哈……”

他的嘲笑声回荡在徐志军的脑海中，他凑近徐志军，一股浓浓酒气让人觉得恶心，徐志军憋着一口气一把推开他。

“哟，你想动手呀，还敢推我。”

其他两人也朝这边走来。

徐志军见他们喝的满脸通红，浑身散发着酒气，不想纠缠，取出刚才捡的酒瓶子放在地上，说道：“你们的瓶子我不要了。”

那人捡起空瓶子抵在徐志军身前，骄横道：“我送你的瓶子，你敢不要，信不信我揍你。”

此时老板发现情况，连忙走过来拉开他们，说道：“我说各位，你们干嘛要为难他呢。”

“要你管，再啰嗦老子砸了你的店。”

老板一听顿时要撸起袖子，徐志军不想老板为他起冲突，拉住老板。

那人从另一人手中接过啤酒咕隆咕隆喝完，依然把空瓶放在地上，用脚一踢把瓶子踢开，对徐志军趾高气扬地说道：“把那个空瓶子捡起来，我就饶了你。”

“我今天捡够瓶子了，空瓶子留给你捡吧。”

徐志军不想理会，转身要走，却再次被拉住。

“你这个又脏又臭的乞丐，给你脸，你不要是吧。看看你这寒酸的样子，不知道你妈是怎么生出你的，是不是你们全家都是要饭的，想必你妈这个大乞丐现在也在到处捡……”

“砰！”

徐志军一记拳头狠狠打在那人脸上，随着一声大叫，那人鼻子瞬间流出鼻血。

“啊～，你敢打我！”

那人疼地捂住鼻子，身旁的两人见他被打，一脚把徐志军踢到，麻袋里的空瓶子撒在地上。

徐志军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他站起来冲过去和三人扭打一起，毕竟一打三，徐志军脸上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那三个人虽然依靠人数占优，但是被徐志军不要命反抗吓了一跳。一人拿起地上的玻璃酒瓶朝徐志军头上砸去。

危急关头，烧烤店老板眼疾手快夺过那人手中的瓶子，狠狠摔在地上，砰的一声，瓶子碎裂四溅，把所有人惊吓住。

“干什么！在我这里吃烧烤就好好吃，别惹是生非。”

此时，来了几个警察，见到情况后呵斥道：“大晚上的打架，想坐牢呀。”然后留下一名警察询问在场的目击群众，徐志军和三人被带走问话。

“志军。”爷爷从人群中走来，看到徐志军正被警察带走，连忙慌张地问道：“你妈不放心你，让我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干嘛要带走志军。”

“爷爷，你先把这些废品拿回家。”

徐志军被带走后，警察见地上到处散落着空瓶子，帮着老人捡起来装进麻袋。

“老人家你先不要着急，我们还需要了解事情经过。你先回家，有什么进展我会通知双方家属。”

爷爷拿着手里装满瓶子的麻袋，眼睛滚动着泪水，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是看到孙儿被警察带走，他心里万分焦急，赶紧回家去。

警察局里，三人还在发酒疯，警察将徐志军单独叫到审讯室，做着笔录。

警察见徐志军身穿补丁衣服，想到现场散落一地的空瓶子，于是倒了一杯水放在徐志军面前。

“你应该还是个学生，知不知道打架是犯法的。”

“我知道。是他们先激怒我。”

“你先动的手？”

徐志军抬头看着警察，沉默一会儿，点点头，“对，我先动手，他们辱骂我妈，辱骂我全家，我一再忍让，他们怎么骂我都行，我不会计较，可是他们说我妈是怎么生出我的，我妈是大乞丐等等。”

警察听后皱起眉头，听到还在发酒疯的三人声音后，走到门外，喝道：“给他们醒醒酒！”接着坐回原位，继续审问。

“我很同情你，他们伤害了你的尊严。但是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你需要承担责任。”

徐志军一听，惊愕地站起来，“他们辱骂我和我妈在先，我是忍无可忍才动手的。”

警察也很无奈地说道：“我知道你是受了委屈先动手，可是现实就是这样，不管什么原因，哪怕对方先有辱骂行为，你先动手，就是你的不对，遇到这种情况，建议保持冷静，通过合法途径解决。”

“我没办法保持冷静！”徐志军紧握拳头，饱含热泪，“我们家境贫困，是我妈和我爷爷辛苦供我读书，靠捡废品为生，今天她生病在家休息，我作为她儿子想要减轻负担，我从下午忙到半夜，好不容易捡了一袋瓶子，结果被他们百般羞辱，当他们辱骂我的妈妈，我怎能不气愤，叫我怎么冷静？”

警察沉默了一会儿，这时候另一名警察走进审讯室，说道：“根据走访附近群众和烧烤店老板叙述，是那三人先刁难和羞辱他，他才先动手打人。”

了解到全部经过后的警察只能无奈地说道：“我们必须依法作出处罚，你先动手打人，已经触犯相关规定，鉴于你的情况，我们会从轻处罚。”

正在此时，徐母和爷爷一同来到警察局，徐母在审讯室见到了徐志军，眼神变得无神，她对警察说道：“警察同志，我可以单独跟我儿子说几句话吗。”

警察将徐志军和徐母留在审讯室，关好门。

徐母缓缓走到徐志军跟前，用手轻轻抚摸他脸上的伤，随即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徐志军脸上。

一记耳光，不止打在徐志军脸上，更是深深疼在徐母心里，徐母的手开始颤抖。

徐志军一手捂住脸，转过头看着徐母发怒的目光。

“妈，你打我。”

“对，我打你。你不好好学习，学会打架了！”

“我是有原因的。”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情况，高考在即，眼见着你学习成绩越来越好，我们全家盼着你将来考上好大学，你却在这个时候跟人打架。”

徐志军双眼湿润，“妈，你懂我的性格，我不是那种脾气暴躁的人，我今天捡废品被他们羞辱，他们骂我打我都行，就是不能辱骂你，你含辛茹苦抚养我长大，供我读书，我不允许别人辱骂你。”

徐母得知事情来由，她知道儿子是维护她的尊严，她的胸口再次一阵疼痛，靠着强大的毅力克制住，她坐在凳子上，把徐志军拉在身边。

“志军，我知道你是心疼妈妈。别人骂我，我不在乎，我捡废品我也不怕别人耻笑。你父亲去世得早，家里少了顶梁柱，我们家境实在太穷，我和你爷爷含辛茹苦也只能勉强维持生计。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你6月7号的高考才是第一重要，改变我们的处境只能靠你了，像我们这种家庭，你除了读书考上好大学还能有什么出路，那些白手起家，少之又少。我辛苦一辈子，最大的愿望除了让你考上好大学就是开一家废品回收门店，可是这么这么多年了，还是遥遥无期，我一辈子也实现不了。”

徐母说到此处，想起自己的病情，声音有些哽咽，然后看向门外，眼角一滴眼泪流下，说道：“你爷爷年纪大了，有些事情你应该知道，他最大的愿望是希望你能考上好大学，他甚至说过一句话。”

徐志军看到徐母脸上严肃的神情，“爷爷说什么了？”

“他说，”徐母望着徐志军，“你如果没有考上好大学，他将来，将来死不瞑目。”

徐志军把头低的很深，地上滴落着眼泪，不断地抽泣。

徐母伸出手抚摸在徐志军头上，将他抱在怀里，语重心长说道：“志军，千难万难，就剩高考了，我不得不逼你成功，你不要怪妈妈。”

“妈，我不会怪你，你的良苦用心我都知道。”

一声敲门声传来，警察打开房间，看着面前的母子二人，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会根据情况从轻处罚，属于情节较轻，如果和对方达成调解协议，就处罚200元以下罚款。”

此时那三人已经酒醒，在听闻徐志军的事情后纷纷认错，他们来到审讯室，自责地对徐志军说道：“对不起，是我们喝多了，不该辱骂你和你的妈妈，我们愿意和你调解。”

等到事情处理完，徐志军、徐母和爷爷走出警察局。

“志军，我们回家。”

“对不起，妈妈，你挣钱本来就辛苦，今天还为我交了罚款。”

徐母回头看着警察局，温馨一笑，说道：“是警察帮我交的罚款，他们真是好人。”

（十二）

周三中午下课铃响起，徐志军拿着饭盒冲出教室，今天徐母会照往常那样来学校给他送菜，他跑到食堂打完一份米饭后直奔宿舍。

“妈，你来了。”

徐志军跑到宿舍就看到徐母坐在床边，手里提着一个袋子。

徐母从袋子里取出保温不锈钢饭盒，打开盖子，菜香味飘散在宿舍里，香气扑鼻，引得同宿舍的同学羡慕不已。

“志军，今天我做了回锅肉和粉蒸排骨，趁热吃。”徐母把菜夹进徐志军的饭盒里，接着对其他同学说道：“都快过来，尝尝阿姨做的排骨。”

徐母每周三来学校除了给徐志军送饭菜，也会给宿舍其他同学分享自己做的饭菜，她知道，宿舍里很多学生来自贫困家庭，和徐志军一样，几乎天天吃咸菜，既然她每周三会抽空来学校，就顺便多做点可口的饭菜分享给他们吃，一来关心他们，二来拉进徐志军和宿舍同学的关系。

几个同学赶紧端着饭盒凑到徐母身边，李华也在其中，徐母把保温盒的排骨分给他们吃。

“谢谢阿姨。”同学们纷纷感谢道。

“不用客气，喜欢吃就好。”

李华吃完排骨，回味道：“阿姨做的菜非常好吃，每周三我就盼星星盼月亮等着阿姨给徐志军送饭。”

徐母听后高兴说道：“你们想吃什么，下周三我给你们做。”

“滑蛋虾仁。”

“鱼香肉丝。”

“苦瓜蒸肉丸。”

同学们纷纷说出想吃的菜，徐母不断地点头微笑，“好，下次我来学校带给你们。”

等徐志军吃完后，徐母把不锈钢饭盒剩下的菜放进柜子里，交代说道：“剩下的菜留着晚上吃，晚上一定要吃完，不然第二天就馊了。”

“妈，我知道了。你还没吃午饭吧。”

“做好饭菜就先给你送来，我回去再吃。”

徐母朝大家挥手道：“同学们好好午休，阿姨得回去了。”

宿舍的同学目送徐母离开。

转眼到了高考第三次模拟考试时间，徐志军经过更加刻苦的复习，很有信心考的更好，正如他所愿，当成绩发布后，他考了651分，相比较二模考试645分，前进了6分，多6分的成绩是他更加奋进的成果。

学校发布公示栏后，徐志军在全校依旧排名第九。

陶晶晶在操场上看到了徐志军，他在当初两人相识的那颗柳树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徐志军。”陶晶晶跑到他身边坐下，“祝贺你，三模成绩考的非常好。”

“谢谢，你也考的不错，很有进步。”

陶晶晶笑着说道：“还有十天就高考了，我们一起努力，要是分到同一个考场教室就好了。”

徐志军沉默不语，只是望着前方。

陶晶晶用手碰了下他，奇怪道：“你怎么了？这次考这么好的成绩都不开心。”

徐志军轻声叹了口气，朝陶晶晶看去，又扭过头依旧看着前方。

“我们不会在同一个考场了。”

“什么意思，你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你不在这里考试去哪里考试？”

徐志军沉默一会儿，问道：“你是深圳人是吧。”

陶晶晶自然地点头，转念一想，顿时明白过来，“你的户籍是哪里的？”

“四川。”

这次是陶晶晶沉默了，她眼睛里似乎有眼泪在打转，强忍着没流出，她和徐志军一样望着前方。

“什么时候走？”

“周六离开学校。”

两人在树荫下感受着炎热中微风拂过的一丝凉爽，此时他们都彼此沉默不语，千言万语也说不尽彼此的不舍，只能存放在心中。

晚自习的时候，谭老师走进教室，向教室里的学生扫视一眼，他站在讲台上拍了拍桌子。

“耽误大家一点时间，今天有个事要告诉大家。”

同学们都放下书本安静地听着。

“我们班四十五名同学，有十五个来自外省，按照相关规定，他们不能在深圳参加高考，需要回户籍所在地考试。”

同学之间相互看着，有些声音。

“我念到的姓名请站起来。”谭老师拿着一张名单。

“穆超、李志强、王瑞鹏、张瑶、李媛媛、赵露、刘小红、刘春波、郑林、徐志军……”

等到谭老师念完后，十五名外省户籍学生全部站起来，徐志军也在其中。

“这周六，他们就要离开学校了，从高二分班后我们就在一个教室里，朝夕相处了两年，有的是三年。这是大家的青春回忆，将来你们高考后走进大学校园，会接触到新的同学，但是请不要忘记我们高中的同学。”谭老师把名单放在桌上，“今晚我们给省外户籍的同学简单的搞个欢送仪式。”

随即教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无论是站着的同学还是坐着的同学都向彼此送到祝福，不少同学已经饱含热泪。

晚自习后，谭老师把正在复习的徐志军叫到教室外。两人坐在附近的草坪凳子上。

“志军，过两天你就要离开这里了，现在心情怎样？”

徐志军抬头看着璀璨夏日星空，说道：“舍不得大家，舍不得老师您。”

谭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同学之间如此，师生之间亦是如此，我在这里当了十年的老师，学生是一届又一届离开这所学校，每一个学生我都怀念。你是我见过最刻苦的学生，也是我最同情的学生。”

“谢谢老师一直以来对我的教导，无论将来我身在何处，都不会忘记你的恩德。”

“虽说学生不一定要学习成绩好，但是考上好大学，将来对你更有优势。到时候高考成绩出来，一定要告诉老师。”

徐志军对谭老师的感激，千言万语也无法说完，他深深地点头，两人一同抬头看着夜空。

转眼就到了周六，在告别同学和老师后，徐志军背着书包走出教室来到校门口，离开之前他深深吻了教室的座位。

“志军。”

李华跑到他面前，万分不舍。

“刚才不是在教室道过别吗？”

“教室里是和大家一起跟你告别，现在想单独和你告别。”

徐志军伸出手和李华握在一起，“谢谢你，我的好朋友，高中这两三年你对我最好。”

“希望我们还能再见面。记住了，高考要穿我送你的球鞋。”

“我会穿上参加高考，等我高考后还会来深圳，我们还会见面。”

这时候徐志军看到不远处的陶晶晶，李华见状后微笑着识趣离开了。

陶晶晶来到他面前，她那张甜美的脸上布满了忧愁。

“我们还会见面，是吧。”

徐志军看着陶晶晶眼角的挂泪，想要拭去她的眼泪，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沉默一会儿后，说道：“一定会的。”

陶晶晶双眼湿润的点点头，原本忧愁的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一路顺风。”

“祝我们都能考上理想的大学。”

看着徐志军远去的身影，陶晶晶一颗眼泪划过脸庞。与此同时，徐志军的脚步逐渐放慢，在转角的时刻，他回头朝陶晶晶的方向看去。

（十三）

高考在即，徐志军和徐母、爷爷一起回到了四川老家，在户籍所在地办理了高考手续，被分配到户籍所在的县城中学考场。

6月7日迎来全国高考。

在徐母和爷爷的陪同下，徐志军穿着李华送给自己的球鞋，自信地走进学校考场，在教室里，他神情自若，脑海中浮现出家人辛苦供他读书的情景。

妈妈，爷爷，还有天上的爸爸，我不会让你们失望！

随着一阵铃声响起，传荡在考场里里外外，无论是考生还是家长无比期待这次高考。

学校外，徐母听到铃声响起，她双手合十，心中默念。在旁的爷爷朝天上看着，儿子，保佑志军考个好成绩。

6月22日，是高考成绩公布时间，徐志军一家人在乡下准备去县教育机构查询成绩，锁好门准备出发时，一个电话打来，徐母接过电话。

“你好，请问是徐志军同学吗？”

“我是徐志军的妈妈，请问你是？”

“我是县教育机构的，祝贺徐志军同学考取优异成绩，徐志军总分658分，取得全县第三的好名次，其中语文132分，数学141分，英语120分，理综265分。具体请在教育考试院网站查询。再次祝贺你们。”

徐母放下手机，朝徐志军深深注视，她的双眼似乎一瞬间晶莹透亮，泪滴闪烁着光芒，多年在的含辛茹苦终于得到回报，此刻她忘记了身患癌症的疼痛，忘记了多年的疲惫不堪，她抱住了儿子，用尽力气把他抱起来。

在旁的爷爷急着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跺着脚说道：“是谁打来的？”

“志军考了658分，全县第三名！”

徐母开怀大笑起来，再也压不住激动的心情，像抱徐志军小时候那样转圈。

658分！全县第三！

徐志军涌出泪水，等妈妈放下他时，三人拥抱在一起，一起开心大笑，这一笑，是全家人的期盼实现，这一笑是多年来大家辛苦的成果。

他们笑声引来周围乡里乡亲的询问，徐母难掩激动的心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大家都为徐志军鼓掌。

“徐志军是我们村有史以来高考成绩最好的学生呀，真了不起！”

徐志军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在深圳的谭老师。

谭老师得知徐志军成绩后，兴奋地在电话里祝贺，查询了一下成绩名次，激动说道：“志军，你的658分成绩在我们学校排进第八名，整个深圳市大概能进前50名，很了不起。老师为你骄傲。”

接着徐志军把好消息告诉了李华，李华在电话里激动地尖叫起来。

“哇！徐志军，你太厉害了，658分！”

“那你呢，考了多少分？”

“托你的福，这次考试我考了601分，迈进了600分门槛。”

最后，徐志军在手机里找到陶晶晶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对不起，你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徐志军眉头一皱，稍微等了一会又拨过去，还是未接通。徐志军拿着手机来回走了一会儿，决定再次拨过去。

好在这次电话接通，只听到电话里陶晶晶有点生气地说道:“我都连续打你电话两次了，一直在电话正在通话中，在跟谁聊呢？”

徐志军连忙解释道：“我刚才在给你打电话，打了三次。”

电话里两人沉默一会儿，随即知道怎么回事了，原来两人几乎同一时间打给对方。

“我知道你有好消息告诉我，考了多少分？”

“658分，全县第三。”

电话那边一阵寂静，徐志军以为电话坏了，把耳朵紧贴耳机。

“陶晶晶，你听到了吗，怎么不说话？”

正在徐志军等待回应之际，一声叫声从电话那头传来。

“哇哇哇！徐志军，你最棒～”

徐志军笑着稍微移开了手机，说道：“冷静，冷静，你呢，高考考了多少分？”

“621分，我也可以上重点大学了。”

“祝贺你，我们都考了好成绩。等我填完志愿拿到录取通知书就可以来深圳玩。”

“我等你。”

七月中旬，邮递员来到徐志军所在的村里，手里拿着一份录取通知书，他站在一处青瓦平房前，确认这是徐志军的家。

“你找谁？”一名乡亲扛着锄头从邮递员身边路过。

“请问你认识徐志军吗，我这里有他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乡亲扔下锄头，拔腿就跑，边跑边喊：“徐志军，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声音传遍村里每个角落。

乡亲在乡村路上看到徐母和徐志军正背着草药返回，赶紧跑过去。

“哎呀，还背什么草药，放下放下。”

“张婶，你咋了，这么激动？”

“该激动的是你们，志军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徐志军听到消息后背着草药朝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张婶，我爸正在村长家下棋，麻烦你去告诉下。”

徐母兴高采烈地连忙跑着回家，路上她的胸口剧烈疼痛，她停下脚步，捂住胸口蹲下，待稍微缓解后，她继续跑回家。

徐志军一口气狂奔回到家，当邮递员把录取通知书送到他手上时，他的手有些颤抖。

“祝贺你，考取好大学，祝你前程似锦。”邮递员祝贺后骑车离开。

徐志军捧着录取通知书，仿佛一颗心快要跳出来，久久不能平静。

“我考上最好的军校了，徐志军，你做到了！”

徐志军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他把录取通知书紧紧贴在怀里，任凭泪水涌出。

“儿子。”

赶回来的徐母见徐志军蹲在地上哭泣，她知道，徐志军这是喜极而泣，她一只手搭在徐志军肩膀上，抬头望着天空，她终于看到儿子考取大学的时刻。

突然徐志军站起来，拿着录取通知书像一支离弦的箭朝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志军，你去哪里？”徐母连忙追去。

当徐母看到徐志军朝后山方向跑去时，心里立刻明白了，她稍微放慢脚步，当来到后山时，眼前的一幕让她百感交集，她静静地站在一棵大树后，默默看着不远处徐志军的背影。

在一座没有墓碑的矮小坟墓前，徐志军拔去坟墓上的杂草，然后跪在地上手捧着录取通知书迫不及待地打开，双眼已经涌出泪水。

“爸，你看到了吗，儿子已经考上大学了，儿子没让您失望。爸，如果你还活着该多好。”

徐志军把录取通知书放在一旁，悲痛地磕头。

“爸，您这辈子辛苦操劳这个家，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儿子不会忘记您临终对我说的话，读书才能改变我的命运，我做到了。”

徐志军在父亲坟墓前待了很久，当他转身离开时看到徐母正在附近默默注视着自己，他擦干眼泪，露出笑容朝徐母的方向走去。

（十四）

即使徐母身患绝症，多年的劳碌让她不习惯闲下来，她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多挣一点钱，于是在老家待过一段时间后，徐志军一家重新回到深圳，依旧在沙尾村住下。

得知徐志军回到深圳，陶晶晶特地来找他，两人约在红树林海滨公园，这里被誉为海上森林，不少游客在这里玩耍，有的跑步，有的玩游戏，有的拍摄美景，远处是海边住宅和几座高楼大厦，其中招商银行大厦最高，差不多有两百多米，海风吹拂，给炎热的夏日带来一丝凉爽。

见面时，两人彼此有无尽想说的话。

“你还没告诉我，你考取了什么大学？每次问你，你都说暂时不告诉，要等我来深圳再告诉。”徐志军问道。

陶晶晶望着海边，感受着海风，故意卖个关子，“你觉得621分能考进什么大学？”

徐志军摇头苦笑，无奈说道：“到了这时候你还藏着掖着，快告诉我吧。”

陶晶晶双手背在后背，一蹦一跳地往前走。

“和你一个城市。”

徐志军反应过来，脸上乐开了花，追了上去。

“你说的是真的！”

“当我得知你填志愿后，我就决定考取你将来读大学的城市。”

徐志军隐隐感受到陶晶晶的用意，“你为什么要……”

陶晶晶看出了他的心思，调皮地凑过来，眼睛盯着徐志军。

“读大学可以谈恋爱吧。”

徐志军满脸幸福的准备牵陶晶晶的手。

正在这时候，电话响起，徐志军接通电话。

“志军，志军，你快来医院，你妈妈在市医院。”电话里传来爷爷焦急地声音。

陶晶晶见徐志军脸色大变，赶紧问道：“志军，发生什么事了？”

“我妈在医院！”

徐志军连忙奔跑离开，陶晶晶也紧追上去。

等徐志军和陶晶晶赶到医院时，看到徐母正躺在病床上昏迷，爷爷正在旁边流泪。

徐志军跑到病床前见徐母脸色苍白，朝四下问道：“我妈到底怎么了？”

一名医生走了进来，对徐志军说道：“你是病人家属吧，请跟我来一趟。”

在医生办公室里，医生拿着一张彩超查看一番，摇头说道：“你母亲之前来医院看过病，她没有把病情告诉你们吗？”

“我听我妈说过她是来过医院，说是小疾病，吃点药就好了。”

“她隐瞒了你们，哎。”

徐志军焦急地问道：“医生，请你告诉我，我妈到底得了什么病？”

医生倒了一杯水递给徐志军，让他先平静下来。

“乳腺癌晚期。”

水杯从徐志军手中滑落，水洒一地，徐志军的心仿佛就像这滩水支离破碎，他的双唇颤抖着，双眼空洞无神。

“如果不接受治疗，可能……还有半年时间。”

徐志军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他走到病床门外，朝昏迷的徐母深深看了一眼，然后走到卫生间里把门锁上，捂嘴痛哭，尽量不发出声音，任凭眼泪不断流下。这一刻仿佛天塌了，他恨老天爷为什么这么对待自己的妈妈，为什么要把病魔降临在妈妈身上，妈妈已经活的够苦了，日夜操劳这个家，供自己读书成才，想不到当自己考上理想大学，寻思将来好好报答时，老天爷却要夺走自己的妈妈。

徐志军从卫生间走出来，他的双眼已经红肿，他回到病床前，眼泪已经哭干。

陶晶晶看到徐志军失神，连忙将他扶着坐在椅子上，满是心疼。

“孙儿，医生怎么说？”

徐志军看着眼前白发苍苍的爷爷，刚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下去，只是轻轻摇头，“爷爷别担心，妈……过几天就好了。”

爷爷有些责备道：“你妈妈回到深圳后每天和往常一样去捡废品，还说什么为儿子能挣一点钱是一点，将来没机会了，你看这说的什么话，让她好好休息，非得出门，我还要卖冰糖葫芦，没办法时时刻刻管着她。”

“爷爷，你不要再说了。我想好好陪在妈身边。”

然后对陶晶晶说道：“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家，别让你爸妈担心。”

陶晶晶轻轻拍了下徐志军肩膀，“我明天再来看望阿姨。”

徐志军伸手拉住徐母的手贴在脸上，感受着徐母的温情，心里默默念道：“妈，你一要好起来，儿子不能失去你，你还要看着我大学毕业，还要看着我结婚呢。”

也许是感应到儿子心中的祈祷，徐母缓缓睁开眼，看到病床前满脸担心的徐志军，想必自己已经躺在医院，她记得自己上午去捡废品，弯身的一瞬间，胸口一阵剧痛，眼前一片模糊，感觉到自己身体不受控制倒下。

徐志军见徐母醒来，连忙呼喊着徐母。

“妈，妈，你终于醒了！”

徐母轻声叹气，自责道：“让你们担心了。”

爷爷心有余悸地说道：“儿媳妇，你真是吓死我了。今上午我还在村里卖冰糖葫芦，有个认识的人急冲冲找到我，说你昏倒在垃圾桶旁，我焦急地跑过来一看，你昏倒在地上。好在你现在醒了。”

“爷爷，麻烦您去外面走廊接杯热水。”

见爷爷拿着杯子离开病房，徐志军眼角挂着泪珠抱住徐母。

“妈，你为什么隐瞒病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徐母一手轻抚他的头，无奈说道：“终究还是瞒不住，当我得知我身患癌症晚期的时候，我感觉天都塌了，可是冷静下来想想，这就是我的命吧，我这辈子享不了福。好在我有个争气的儿子，没有辜负我的期望，我所受的苦值得了。”

“妈，你辛苦操劳一辈子供我上学，如今我考上大学，以后我要让你享福，我不准你离开我。”

“好儿子，我已经知足了，你考上大学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徐志军猛然抬起头，眼神坚定说道：“妈，医生说了，接受治疗可以延长生命。”

徐母摇头说道：“我已经是晚期了，我的病情我心里有数，我们家本来就穷，要是治疗我的病，倾家荡产也不够治疗费用，不如把钱省下来留给你，我不想拖累你们。”

“什么拖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走，哪怕把老家的老房子卖了，我也要凑钱救治你。”

“说什么傻话，你以后让你爷爷怎么办。”

正在此时爷爷从外面进来，徐志军和徐母连忙停下谈话。

徐志军扶起徐母坐在床头，喂徐母喝水。

（十五）

第二天，得知情况的谭老师赶到医院，在住院部看到了徐志军，徐志军坐在台阶上，头深深低下，看得出来，徐志军浑身散发着疲惫和焦虑。

“志军。”谭老师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

徐志军抬头一看，疲惫的脸上双目无神，“谭老师，你来了。”

谭老师看着眼前这个引以为傲的学生这般处境，鼓励地说道：“志军，你妈妈的病情不等耽误了，你是我的好学生，你家里有困难我尽量帮助。”

“我该怎么办，乳腺癌晚期是不可能……”

“现在我们只能尽可能延续你妈妈生命，她如果不治疗的话只有半年时间，如果得到治疗，还能陪伴你几年。”

“我恨不得把我的命给我妈，可这费用……”

谭老师思索一会儿，有了主意，“我是一名老师，还算能写出点文章，我可以把你的事迹写出来请求媒体朋友帮忙宣传，希望有爱心人士捐款救助你的妈妈。”

徐志军眼里看到了一丝希望，他扑通一声跪下，把谭老师惊愕地连忙扶起来。

“志军，别这样，快起来！”

“谭老师，一切拜托你了。”

几天过后，谭老师写下一片文章发表在新闻媒体上。

文章讲述了徐志军一家人来深圳的经历，父亲不幸去世，给这个家庭带来沉重打击，徐母和爷爷苦苦支撑这个家庭，徐母靠捡废品为生，爷爷靠卖冰糖葫芦补贴家用，他们省吃俭用，就连吃的水果是从外面捡回来的，喝的饮料都是别人喝剩下的，徐志军常年穿着草鞋，一双像样的鞋子都没有。徐母和爷爷辛苦供徐志军读书，徐志军不负众望以全县第三成绩考进军校，正当大家以为苦尽甘来时，徐母得了乳腺癌晚期，如果不得到治疗，只剩下半年生命。希望社会爱心人士能够捐款救治这位母亲，让徐母能够多活几年看到儿子徐志军大学毕业。

文章一经发表，引来社会同情，很多爱心人士被徐志军的事迹感动，纷纷捐钱，很快凑齐医疗费用。

医院外雨越下越大，雨点打在走廊栏杆上发出砰砰声响。徐志军在走廊里不时坐着，不时站立，不时来回走动，她的目光盯着手术室，双手合十。

徐母手术后，按照医生说法，徐母还能继续活几年。这消息对于徐志军来说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这份恩情他永远都不会忘！

转眼间，大学开学在即，徐志军和陶晶晶一同踏上去往大学的罗湖区深圳火车站，徐母、爷爷和谭老师，还有陶晶晶父母一起在火车站送别。

临行前，徐志军紧紧握住徐母的手，眼泪还是控制不住流下来。

徐母擦干徐志军的眼泪，抱住了他，温馨说道：“常回来看看，我会在深圳等你毕业。”

徐志军万般不舍地点头。

徐母接着把一双草鞋交到徐志军手上，语重心长地说道：“志军，你上了大学，就不用穿草鞋了，这双草鞋留作纪念，无论将来你在何方，不要忘了你是穿着这双草鞋一步一个脚印实现的大学梦想。”

“妈，我会谨记你说的话。”徐志军紧紧地握着草鞋。

随后爷爷、谭老师和徐志军做了道别。

徐志军带着大家的期望走进火车，他打开背包，注视着包里的录取通知书和草鞋。窗外的风景如同流动的画卷徐徐展开，站前广场、罗湖商业城、罗湖口岸等消失在视野中，徐志军回忆着在深圳发生的一切，梦想随着火车驶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