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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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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冷雪是叶慈考心理咨询师资格证培训班结识的朋友。

周末两天的的培训班上,叶慈与冷雪坐在一张课桌认真听讲,下课后,俩人嘻嘻哈哈的聊天,顺便商量正经事:拿证后俩人出资合伙开家心理咨询公司。半年后,心理咨询师资格证到手了,冷雪却拿不出一分钱,原因是她发生了变故:孩子她爹突然跑了,毫无预兆,毫不设防。冷雪跟叶慈倾诉时,一脸无辜的样子:她真的不知道那个叫蒋子君的男人为什么突然失踪了!蒋子君是宁夏银川人,俩人自由恋爱,冷雪要同蒋子君结婚时,父母不同意,冷雪就偷出户口簿,与蒋子君办了结婚证。冷雪说:“我真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突然就跑掉了,你不知道,与他恋爱时,他对我有多好,有多疼我。”冷雪一双清冷的眼睛又哀愁又哀怨,尽显孤立无助。“是不是因为你生的女儿?”叶慈提醒她。冷雪摇摇头,说:“应该不会,我知道有些人家重男轻女,但蒋子君一家人没有表现出任何的重男轻女思想,女儿满月后,我给她洗澡,衣服穿慢了,他比我还急,生怕冻着女儿。”冷雪恍惚着,又说:“有可能是他受不了女儿日夜哭闹,也有可能是他害怕养家糊口的责任……可他突然一走,丢下我们孤儿寡母,钱也不留,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冷雪语无伦次,一脸茫然。叶慈又提醒说:“会不会变心,喜欢上其他女人?”冷雪的脸倏的煞白,慌乱说:“不可能!不应该!我们感情很好。他会不会突然得了什么重疾,害怕连累我们母女……”二十多岁,得重疾,不告诉老婆、家人……叶慈思忖着,这种可能性太少。如果真得了重疾,哪怕快死了,稍有责任感的男人,一想到年轻的老婆和年幼的孩子就不会突然一走了之,应该是想法设法善后,避免母女无依无靠,可怜。

叶慈是深户,办了下岗再创业,按照政策,深户下岗人员创业有优惠,政府代交两年的社保,在指定创业基地办公有场地租金补贴。

创业基地在福田区中银大厦,深圳有名的红楼,地段好得像传说,深圳中心区域,市民中心、会展中心、莲花山、首一首二的学校、知名医院,全在附近,叶慈兴高彩烈签了租赁合同。

在银行办理企业网银时,需要另一名工作人员到场,叶慈叫了冷雪。

等了近一个小时,冷雪才到。深圳银行的营业大厅几乎一年四季都开着冷气。冷雪拿出披肩披到到身上,对叶慈解释说:“不好意思哟,来晚了。我要等我家暖暖吃饱深睡了,才能出来。现在,隔壁的老太太帮忙看着。”叶慈说:“我晓得的。”叶慈催银行客户经理赶紧办U盾,说来的人,家里有个吃奶的孩子。客户经理就停下手上工作,电脑插上U盾,让冷雪输初始密码。冷雪问新密码多少,叶慈说:“我来深圳的日期。”冷雪让叶慈自己输。叶慈边输新密码,边说:“你的奶发出来了吗?”冷雪喜墩墩的说:“发出来,吃了几副中药,见效了。之前隔壁老太太告诉我的土方子没用。叶慈,我跟你说,我隔壁的老太太真的很好,帮我不少忙。这世上,还真是好人多。”“奶发出来了就好,奶粉钱省出来了。”叶慈真心为冷雪高兴,又叮嘱说:“还是那句话:遇事不要着急、焦虑,免得又回了奶。你现在可是拿了心理咨询职业证的人了,不要徒有虚名,自己的心态都调整不好。”冷雪连连点头,说:“我之前,确实心急火燎。现在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最近,又有人给我找了个手工活,外贸单,给衣料穿珠子,可以在家里做。那我走啦?”叶慈点点头,又赶紧拉上冷雪,悄声说:“蒋子君有消息吗?”冷雪摇摇头,说:“电话给他们家里人,没有一句实话,他父母还找我要人。他深圳这里的亲戚朋友,都躲躲闪闪的。倒是我们以前工厂的一个同事知道了我这个事情,打电话告诉我,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人,好好的。但当时,并不知道他丢下我们母女的事情,也就没多问他的情况。”叶慈说:“倘若你一个人实在撑不下去了,还得找你娘家援手呢!”冷雪耳红脸赤,说:“告诉我父母?还不给他们骂死!他们本来就不同意我跟蒋子君结婚,我不要彩礼,婚礼也简单,骂我下贱货,我现在这个样子,援助不一定有,能肯定的要受不少气。”

冷雪急急地走了。

看着背影,叶慈的心里有几分沉重,她感到冷雪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蒋子君可能是个王八蛋。

忙完银行的事情,叶慈回中银大厦,她还得在办公室照了电话簿,一个接一个电话打,她现在的主要工作是找业务做,有业务才有收入才能生存。中银大厦十八层全是新成立的公司,磨花玻璃间隔的办公室,大的近四十平方,小的十多平方,有公用的前台、会议室、会客室、洗手间、茶水间。叶慈租了二十多平方,两间,一间装上蓝色的帘子,摆了沙盘、沙柜、沙具、桌椅,做心理咨询室,另一间,做她的办公室。

两个月过去,叶慈碰了无数次壁,终于拿到第一单业务。给她业务是她在莲花社区工作站工作时的一位领导。这位领导新近跨区调到街道办负责。叶慈工作认真勤恳,领导对她印象不错,让她去找宣传部部长。部长说,快年底了,还剩点钱,2万元给咱们辖区企业送20场课,怎么样?让这些企业感受到政府部门的关爱与支持。

叶慈千恩万谢,只要给钱上课就好,不论价格。

叶慈按要求做了条横幅,叫上冷雪和聂伟伟,给企业送课。聂伟伟是叶慈、冷雪考心理咨询师培训班的班长。之前,在一家上市的房地产公司人力资源部门负责,运气好,赶上房地产的黄金时代,年薪二十多万,加上招聘人员时,适当收些红包,颇有些家底。2008年时,全球金融海啸,他适时买了一套别墅,让他的资产锦上添花。他妻子是他在房地产公司的同事,桂花开的时候出生,叫黄桂香,一只耳朵小时候得中耳炎损破耳膜,有点背,如果不是说话的人为了考验她的听力下降程度;故意将声音压低,不影响她与人正常交流,也不影响聂伟伟追求她。聂伟伟利用部门和职位优势,将黄桂香的家庭背景了解得一清二楚,超级有权有钱的深圳本地人,爷爷奶奶还是东江纵队的老**。他作为梅州来深的打工者,娶到黄桂香自然是高攀。黄桂香虽然在英国读了几年书,拿了文凭,但因为一只耳朵有点背,自小自卑,深圳由宝安县转为经济特区让家里有权有钱了,她还是自卑。聂伟伟长得高大挺拔,全日制大学本科毕业,为人处世灵活,又是部门负责人。她没有任何忸捏,就嫁给了聂伟伟。生下一双儿女后,辞职安心在家相夫教子。她从不在乎聂伟伟赚多少钱,反正,深圳两套黄金地段的房子租金够他们一家人生活。

大企业的人力资源部门经常要给员工做培训,聂伟伟有几节课是精品课,每年新入职的员工听得啧啧称赞。可能是职业疲惫了,聂伟伟拿到心理咨询师的职业资格证后,就辞职注册了一家心理咨询公司。

叶慈并不忌讳聂伟伟有自己的公司。她相信,她这种业务聂伟伟抢不走:他没机会同街道办领导接触。创业之初,同行之间,可以合作共赢。再说,20场课不可能就她和冷雪两个人讲。既然开了公司,就按照公司套路来营运,讲师多,会显得公司有实力。

与叶慈对接的街道办工作人员介绍企业上了两场课后,就让叶慈自己去对接,叶慈去联系,发现企业竟然没时间上课。员工平日工作忙,经常加班,周末休息日,根本不愿意来公司听什么课。以叶慈自己的资源,一时难以在指定区域找到上课的企业,就对冷雪和聂伟伟发话:谁找到上课的企业,谁就上课;谁上课,谁就得课酬。

缺钱的冷雪响应非常积极,给之前服务过的企业一一电话,很快就有了眉目。

冷雪在考心理咨询师资格证之前是人力资源管理师,专做企业培训的自由讲师,卓越领导力、团队凝聚力、绩效考核、高效执行力、职业生涯规划之类的课在企业讲了几年,这些热门课突然一天冷了,冷雪因此失业。主要原因是,企业老板发现很难培养自己的人才,薪酬高的员工,大多是985、211大学毕业,素质高,自学能力强,很稳定,不需要这些课;中低层员工,不满意薪酬,讲再多的课,也会跳槽,将这些员工培训费投资房产才合算。

聂伟伟更是不乏渠道找到企业。

叶慈像个讲师助理跟着冷雪和聂伟伟,拿了手机拍照。

一连几个月,三个人在偏僻的工厂转着,同心协力。

项目完成,叶慈感到她与冷雪、聂伟伟建立了战友般的情感,收到款后,立即按劳分酬,干脆利索。

以后,聂伟伟过一段时间就给叶慈打个电话,看有没有课上。

冷雪是经常与叶慈联系,两个人都租住在龙岗区的布吉,见面也方便。布吉山多路窄,到处坑坑洼洼,交通不便,房价、房租比福田区便宜不少。

不出所料,蒋子君是个王八蛋男人!冷雪哭得撕心裂肺。

等她哭了个痛快,叶慈开口了,说:“他绝不回头?”

冷雪啜泣着,说:“看他那样子……离婚。”

原来,冷雪一位邻居无意在罗湖区的万象城撞到蒋子君,他身边还挽着一个孕妇。那邻居大吃一惊,拉了蒋子君一边问情况,原来冷雪怀孕时,蒋子君就与他一同来万象城的这个女人好上了。冷雪坐月子时,他经常下班后去这个女人屋里撒野。冷雪月子坐满,这个女人就怀上了。新怀上的女人家境比冷雪好,既沷辣,又会撒娇,风情万种,撂下狠话:不跟她结婚,就跳楼。蒋子君就选择对不起冷雪。邻居说,不管怎么样,你要对冷雪有个交待。再且,你不同冷雪离婚,这里再婚就违法。

不久,蒋子君就回来同冷雪交待。

“你就这么好说话,便宜那个王八蛋?”叶慈气愤说。

“我当初爱他,感到他也爱我,才跟他结婚。现在,他不爱我了,在一起有什么意思呢?强扭的瓜不甜。”冷雪抹着眼泪说。

叶慈说:“孩子怎么办?”

“我生的暖暖,当然我来养,不管他是不是给养育费,我都会好好养育。我不信,我这么勤劳的一个人,养不活自己的孩子。”

养活一条生命,不难,关键是能否好好的教育、培养好,孩子的教育金就是一笔大数目,远远高于吃喝。

叶慈无语,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各人有各人的选择。

叶慈庆幸自己是个不婚主义。

叶慈的老家在江苏,父亲是个军人,长得一表人才,气宇轩扬,爱喝酒,转业回家后,更爱喝酒,每每与战友们相聚时,豪情万丈,不醉不归。喝酒就喝酒呗,问题是发酒疯,家暴她的母亲吴怀玉。在她幼小的记忆中,父亲时常是醉醺醺的样子,摇摇晃晃,衣衫不整,母亲稍显出厌恶的表情,父亲就一手抓住母亲的头发,一顿拳头乱打。母亲老实本份,且爱体面,不愿意让左邻右舍知道,压抑着声音哭。父亲打累了,头一歪,呼呼大睡,鼾声如雷。母亲缓过来后,清扫屋里一大滩父亲呕吐出的污渍,臭气醺天。第二天,父亲清醒过来,看着母亲没法掩住的青皮紫肉,用手抚摸着,嘴巴用力呵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吹吹那些伤痕,歉意地说对不起,然后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去上班,好象不曾发生任何暴力事件。

她十四岁时,父亲因为醺酒过度,患上肝癌。

父亲走后,叶慈与母亲相依为命。有人劝吴怀玉再嫁,吴怀玉毫不犹豫拒绝了:她被家暴怕了!那个她原来认为可以依靠的男人带给她的只是惊慌、恐惧、伤害、痛苦。她不相信男人能带给她任何好处!

叶慈上大学时,有男同学追求,叶慈逃得远远的,她无法单独与追他的男性在一起,她害怕他们像他父亲,在外面,好好的一个人;回到家,就成了恶魔一样的人。大学毕业后,她对吴怀玉说,她恐婚,不会结婚。

吴怀玉没有劝,只是呜咽着哭。

叶慈知道母亲的沉默就是默认。

因此,叶慈大学毕业后就选择来深圳。她知道深圳开放、包容,没有人会干涉她的私生活。


(二)

一晃,一年过去。

叶慈没有找到新项目,零零散散接了几个个体咨询。叶慈善良,来访者一说经济困难,她就酌情收费,远远低于市场价。咨询关系结束,几箩筐感谢的话,让她对自己的职业产生一种成就感和神圣感:涤烦去忧,清心宁神,人类灵魂的摆渡人!其中,一个闹离婚的来访者被她一次性搞定让她感到十分荣耀。叶慈与夫妻二人分别交流后,用了几招技术,让他们看清彼此:他们深深相爱,却不懂得用对方所喜欢的方式表达情感。几个月后,那个妻子给叶慈快递了一箱她家乡产的水果,还特意给叶慈电话再次道谢,说她现在的家庭非常和谐,她感到很幸福。

遗憾的是精神上的快乐只是一时,收入匮乏给叶慈带来巨大经济压力,她做梦都在与人签合同。

朋友给叶慈介绍了一家生产手机配件的集团型大企业,叶慈拜访了多次,夏天,顶着灼热太阳,来回一身汗水。这家企业发生过员工跳楼、猝死现象,企业人力资源负责人翻着叶慈递交的项目方案书,说,不错,可以考虑给员工做情绪管理、压力释放之类的活动,给叶慈带来许多希望。几个月过去,也没有考虑出结果。后来,政府工会给企业“送温暖”,掐断了叶慈的念想。

她再联系街道办的那位部长,部长左顾而言他,叶慈脸皮薄,就不再找了。

倒是有一个人主动找叶慈谈业务,这个人叫陈小兰。

陈小兰是叶慈在莲花社区工作站时认识的,她到工作站申请独生子女补贴。叶慈审核陈小兰递交的资料时,发现陈小兰老家是江苏,感到亲切,不由自主的多了几分热情。经指点过的陈小兰快速拿到补贴金,为此,陈小兰十分感谢叶慈。那年春节,送了一条厚厚的羊毛围巾给叶慈。深圳冬天暖和,叶慈至今也没找到机会围那条围巾。

陈小兰说:“龙岗区的民生微实事项目‘大盆菜’,每个社区每年200万额度,由专业机构根据社区居民需要来写项目方案,社区、街道通过后,就可以拔款来做了。我们合作,怎么样?”

陈小兰坐在叶慈的办公桌对面,一脸的胜券在握。

叶慈当然有兴致,说:“怎么合作?”

“你写项目方案,审批通过了,你找人来做。”

“用我公司的名义吗?”

“我的公司,我已经注册了一个文化传播公司。咱们可以教人书法、绘画、手工,跳跳广场舞之类。”陈小兰补充说:“我妈娘家在龙岗区的北湾街道北岭社区,土生土长的,到处都是熟人。我保证能拿到项目。”

“你老家不是江苏吗?”

“没错呀,我爸是江苏人,之前当兵,在博罗县的罗浮山那边,转业来深圳。以前,部队转业过来的兵哥哥,很受欢迎。当年,好象还是我妈主动。”

叶慈爽快说:“没问题。”

陈小兰犹䂊片刻,说:“不过,你要垫付资金。这类项目流程是方案通过后签项目合同,然后开始做事,事做完了,按要求递交档案资料,街道审批合格后,再给项目款项。”

这一番话,再次验证了陈小兰给叶慈的印象:很彻底的生意人!

这个合作就是不但让我做事,还承担风险,她坐着收钱。福田区繁荣地段卖高档补品的店铺开着,几套住房收着租金,家里请保姆,开着豪车,这么好的经济条件,好意思让我垫付资金!叶慈思忖着,心里不禁有几分气恼。

叶慈忍住愠色,笑着说:“写方案、做事,没有问题,垫付资金就有困难。我这个咨询公司开张至今,亏钱。咨询的人,也不是没有,大多是熟人,孩子成长问题呀、夫妻关系问题呀,没几个人主动付费。就我这么小的两间房,每个月3000多元租金,幸好政府能补贴2000元,否则,真撑不下去。”

叶慈创业将自己创成个贫困户,她的积蓄只剩3万元了。

陈小兰之前因为儿子不爱学习、沉迷游戏,来过叶慈的咨询室。与叶慈聊了一上午的儿子,没给咨询费,听了这话,她心里不禁几分不自在,又想,你自己碍于情面,不好意思提钱,别人怎么会积极主动买单?

陈小兰讪讪的笑着,说:“那你再考虑、考虑?过两天回复我。如实在不行,我就找其他人合作。”

陈小兰告辞。

陈小兰“笃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消失在电梯口。

叶慈起身去洗手间,想起陈小兰的言行,心里一股浊气,不禁对着垃圾桶狠狠地“呸”了一声。

转眼,进入仲夏。

叶慈跟着朋友甘玲去湾州的海边玩。甘玲是叶慈学心理咨询技术的培训班认识的。甘玲是潮州人,老公是一家生产电子元器件公司的老板,家庭富裕。这次只身出来,是与老公吵了架,她出来散散心,同时想与老公、孩子分离几天,让满脑子大男子主义思想的老公意识到她的重要性:她在家管教孩子不比他外出工作给这个家庭创造的价值低!少了她,这个家还真不行。

深圳房价贵,又有名额限制,深圳不少人被地产中介带到湾州买房,也不知怎的,买了房的大多喊坑,收的新房不是今天水管破裂就是明天停电,装修也尽是问题。有的房子住了好多年产权证却办不下来,一旦住进来,就是不停的与物业和开发商交涉,尽是麻烦事情。

叶慈望着蓝蓝的天空,茫茫的大海,说,湾州空气不错。

甘玲说,空气是不错,来这里租个房子度个长假就好,买什么房呀,买来一大堆烦恼,配套跟不上,而且,好多东西比深圳还贵,就说天燃气吧,竟然承包给私营企业!能源怎么能承包给个人经营呢?这涉及到民生问题呢!现在想原价脱手,没有接盘侠,亏本卖,又不甘心。

叶慈说:“新盘价格不是比你们之前买时涨了好几仟啵?”

甘玲鼻子一哼,乜了一眼叶慈,说:“全是开发商的套路,价格方面二期总比一期高,三期总比二期高,反正我们这种买了没几年的二手房,现在原价卖都没有人接盘。这里不比深圳,深圳规矩,来这里投资的深圳人不设防,几大本的合同,象在深圳一样,只看价格、面积、日期就签名,结果,上当受骗,好多人打房产买卖官司,法院排着长队,一审、二审,几年才有结果,烦都烦死了。”

叶慈说:“难怪!我在学校读书时就看到媒体宣传湾州经济开发区,喊了好多年,开发了好多年,现在也没显出个规模,原来是营商环境不好。”

晚上,两人在海边绿道走了几里路,又吃了几碟海鲜,准备回屋休息时,叶慈的手机响了,原来是陈小兰。

陈小兰说:“我刚得到消息,明天项目介绍,你帮我到街道介绍一下。”

叶慈说:“你之前不是说我写的那些项目方案不合适吗?”

“合适,合适,你现在哪里?”

“在湾州海边上。”

“福田到湾州2个钟头的车时,我马上派个可靠的人接你。晚上你就住我这里,咱们明天一早去北湾街道‘居民议事厅’,走一下程序。”

叶慈想了想,果断说:“这次我不论你是不是通过,不给我3000元,我不去。”

“没问题,这是小事情。”陈小兰电话里很爽快地应承着,又让叶慈发个地理位置给她。

甘玲说:“怎么回事?”

叶慈用手机发了地址过去,说:“一个本地富婆,有关系拿到业务,但没文化,做不了具体事情,想让我做。我当然愿意,可她要我垫付资金,我没同意。她就让我帮忙写项目方案。自注册公司后,与人谈业务,我不知辛辛苦苦写了多少项目方案,可交出去后,就没有下文。后来,才知道,人家就是骗我的项目方案。他们拿到方案后,给自己的人来做。”

“晚上,海边的风真大。”叶慈穿着单薄的夏衣,感到颈脖、脊背一阵发凉,扯扯衣领,捂紧衣服,又说:“写项目方案,我当然拿手,根据她公司的资质写了两个,她说拿到街道审核过了,就给我写方案的费用。方案交给她后,没动静,打了电话问,她吱吱唔唔,没个肯定回复。明天项目方案要过会了,她这个时候才给我电话说让我参加项目说明会答辩。”

甘玲说:“叶慈,我跟你说实话,我感到这个人不诚信。”

叶慈说:“我当然知道,可现在没有业务,我没得选,而且我已经接手做了一些工作。”

进屋后,甘玲洗洗就睡了,叶慈在客厅看着电视等车来接。

陈小兰派来的车接到叶慈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钟。叶慈的一双眼皮在打架,实在是要瞌睡,上了车,就一路迷迷糊糊的睡着。

到福田时,已经是凌晨3点钟。

叶慈没料到陈小兰会将她安排在她的员工宿舍住。叶慈是家里的独女,自小被父母心肝宝贝的照顾着,感到又委屈又没安全感,很想一走了之,转念想只有几个钟头天就亮了,忍着,衣也没脱就躺在那个颜色都看不清的被褥上眯上眼睛。

早上7点多钟时,叶慈借着渐渐明亮的日光简单梳洗了一下,虽然折腾了一晚上,气色不好,但她的头脑却特别清醒,她知道陈小兰是什么货色了,她拿定主意:绝不能白来这一趟。

很快,陈小兰驾着她的宝马过来了。

见到叶慈,她笑着说:“太急了,太急了!我们赶紧走,趁着现在还没有到上下班高峰期。”

叶慈沉着脸,说:“哪有你这么做事的?”

陈小兰嘻着一张脸,说:“唉呀,你们读书人肚量大,不周之处就莫计较了,我这不是想着你刚创业嘛,给你找点事情创收。”

叶慈冷笑一声,心想,我信你的鬼话!

叶慈正色说:“早餐很重要,还没有吃早餐。我可是一晚上没睡哟!”

“我给你准备了呢,打包在车里,肠粉。”

“我不吃这个,我早餐一般吃燕麦面包和牛奶。”

看叶慈气色不对,陈小兰立即让员工去买。

叶慈接过面包和牛奶,上了陈小兰的车。

吃完早餐,叶慈说:“还有多远?”

陈小兰开着车,回头小心翼翼瞄了叶慈一眼,说:“确实有点远,还好,路上不塞车,我们能按时赶到。也没什么难的,就是介绍一下你写的项目内容。”

叶慈说:“我的辛苦费呢?”

“放心,会给你的,现在不是开着车嘛!”

终于,到了北湾街道。

时间有点紧张,一下车,就直奔那个议事厅。

议事厅的人还真不少,**台上一排人,台下满满的人。

叶慈进入工作状态,拿了张白纸写要点、重点。

几轮结束后,轮到陈小兰的文化传播公司做项目说明。

项目方案是叶慈一手设计、撰写,她熟悉得很,她大方的站了起来,按照她纸上的要点、重点,不慌不忙、有条不紊的进行阐述。

陈小兰看着叶慈的样子,喜不自禁,她这个没有文化的人,请了个超有文化的人,实在是有水平!太给力了!

很快,叶慈阐述完毕,没有任何人提问。

叶慈坐下来时,议事厅竟然响起了掌声。

陈小兰兴奋极了,低着头忙手机微信。

叶慈听其他机构的人做项目介绍。

10多分钟后,陈小兰说,我们可以走了。

看陈小兰的样子,叶慈知道事成了。

叶慈上了陈小兰的车。

叶慈拿定主意:陈小兰今天不给她3000元,她就不下车。

陈小兰说:“送你到哪里?”

“中银大厦。你还是先将我的辛苦费给我吧!”

“急什么?”

“请现在给我。”叶慈板着脸,态度坚决。

陈小兰认真看了看叶慈,噗哧一笑,说:“这么严肃,好象我不给你一样。”

叶慈冷笑说:“如果你现在不给,还真有可能。之前让我写项目方案时,你说街道审过就给。我几次电话问你情况,你说没结果。街道要走‘居民议事厅’这个流程,你自己应对不了,其他人又不熟悉这个方案,实在没办法了,你昨夜那么晚了才急匆匆的找我。”

陈小兰的脸渐渐成了猪肝色,她想不到叶慈竟然看穿了她!搞心理咨询的人真是太厉害了。

陈小兰顺手从副驾驶坐椅上拿挎包,她取出钱包,拿出一叠钱点了点,说:“这里就2500,都给你了。你看,我的钱包空了。”

陈小兰将钱包翻给叶慈看。

叶慈说:“不是说好3000吗?”

陈小兰说:“真的没有了,只剩这么多。”

陈小兰将钱伸到叶慈的面前。

叶慈说:“微信转我呀!”

陈小兰说:“绑的银行卡忘记密码了。”

叶慈说:“去你店子里拿,要不,银行取也可以。”

陈小兰说:“2500算了,好啵?我这项目还不知道能不能开展呢!”

叶慈冷冷看着陈小兰,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她可以肯定陈小兰是特意只在钱包里放2500的现钞,她真的很鄙视眼前这个穿着时髦花哨、开着豪车的女人。

陈小兰又说:“你别看我开宝马,其实,我也挺难的,家里排场大、开支大,我老公他……交的全是不三不四的人,**、赌博、**,败掉我好多好多的钱!”陈小兰嗫喏着,突然压低嗓音说。

叶慈想不到陈小兰为了少给钱竟然对她说出这么隐秘的私事!

这一刻,叶慈只觉得陈小兰的样子特别丑恶,让她感到无比恶心,她再也不想同这个人打任何交道,再也不想见到她。

叶慈一把拿过钱,然后打开车门出去。

“哎……哎,你怎么啦?不坐我的车回去了吗?我送你回中银大厦嘛!”陈小兰反应过来时,叶慈已经上了的士车。

看着载着叶慈的的士车扬尘而去,陈小兰启动了车,心想,这个指望不上了,还得再找一个会做事的人来。


(三)

聂伟伟想读中科院在深圳开的心理学在职研究生班,找了叶慈、冷雪一起商量,团报,学费可以折扣。

冷雪说:“你们了解我,我女儿不到两岁,绝对没时间、精力去读书,更关键的是没钱。叶慈是清楚的,我已经办了离婚手续,一个人养暖暖,协议上她爸每个月给1000元的养育费,其他全靠我自己。”

聂伟伟将眼睛盯上叶慈。

叶慈说:“自从我开公司后,出得多,进得少,半路出家的,拿了资格证,还得学咨询技术,绘画呀、沙盘游戏、家排呀、催眠呀……学费是个无底洞。”

聂伟伟喝了口茶,说:“咨询技术几佰种,一辈子都学不完。还是读中科院这个班吧,全面、系统、权威,多好!”

冷雪说:“确实好,一说中科院研究生班毕业,多体面,能震住一大批人。再也没人闲话咱们半路出家,不正规,不专业。如果能混个硕士学位,那就牛逼了。”

叶慈沉吟片刻,说:“当然好,可要几万元的学费。这样吧,等我赚到了钱,再去读。聂伟伟,你资金充裕,你先报名学。你上咱们考资格证的班群,吆喝一声,总有几个有钱有想法的人响应。”

聂伟伟一拍大腿,高兴地说:“这个主意好,我这一趟没白来。”

叶慈说:“说正经事,现在到哪里找业务?”

“深圳不少企业,象腾讯、华为、中兴、联想、招商银行呀都有企业EAP,可人家要求高,面向全国采购,看不上咱们这些资历浅的本土机构。”

“巴士集团的EAP做得响当当的,咱们有机会可以去观摩,学习、学习。富士康的员工十连跳,政府都派专业机构驻点援助了,也轮不到咱们这些小机构。”

“我这里,倒接了不少电话,一说心理咨询按小时收费就赶紧挂了。深圳不是很多有钱人吗?怎么舍不得花钱解决心里困惑,提升生命质量呢?”

“观念问题!舍不得钱,就任它痛苦、折磨呗,就像身体生病了一样,不去治疗,就一直难受、不舒服。”

“关键是缺乏知名度!‘心理访谈’电视节目中那些著名的心理专家杨凤池、张久祥、格桑泽仁,来访者可是排着队找他们。”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热烈。

叶慈的电话突然响了,叶慈接了电话听,对方很热情地“叶总、叶总”唤着。叶慈听了几句,说声“我不需要”就挂了电话。她对着聂伟伟、冷雪解释说:“推销的,让我给他们交几万元钱,到网上开课。我哪有那个钱交?再说,我又不是什么知名人士,大学学的也不是心理学专业,能吸引人花钱听网课?哼,才不会听他们忽悠。”

“你说是就是。”聂伟伟笑着说。

“我虽是个小人物,德,还是要守住的,我不会象一些人取个网络名后,说自己是专家,骗人。”转而,嘻笑说:“他一口一个‘叶总’叫得还真是耳热,一个人的公司,孤家寡人,行政是我,业务是我,上课是我,咨询是我,什么都是我,嗨,还真是什么都管、都负责任的老总呢!”叶慈自我调侃着。

“不急,不急,万事开头难,等你做起来了,需要人手时,我就过来了,叶总。”冷雪学了叶慈的声音唤“叶总”。

冷雪那声“叶总”,令叶慈捂嘴直笑。

“我也经常接到这种让我上网课的电话。一注册公司后各种推销电话就打来了,特别是百度公司,让我做宣传推广,无数个电话,比地产中介公司的电话还勤,烦死了。也不知道是哪家机构将我们的信息卖了。”聂伟伟说。

“哎,哎,我想起来了。”冷雪突然大脑一拍,兴奋地说:“我想起来了。我近期不是接了些十字绣的手工活在家里做吗?前几天,交货时,碰上一个大妈,我俩闲聊,她说她住的社区开展民生微实事活动,曼陀罗绘画,有20多个人参加,本来她是没时间去的,听说有纪念品发放就报名了。真的参加后,感到还蛮好玩,领了个保温杯纪念品。还说,以后有这种活动,叫上我一起参加。”

“什么‘实事’?”李伟伟热情高涨。

“‘民——生———微——实——事’。”冷雪一字一顿说。

“李伟伟,你赶紧去打听情况,‘曼陀罗’同我们心理学扯得上关系,说不定能找到业务。”

李伟伟说:“那我去探探情况。”

李伟伟说着,就告辞走人。

叶慈也不留。

冷雪说:“你这办公室还租吗?”

“亏本也租,将政府给我的创业福利用完。”叶慈说着,突然一个激灵,眼睛一亮,说:“我这么努力,说不定老天爷开恩,赏我一个大单呢!”

看着叶慈美滋滋的样子,好象真的突然天降大单一样,冷雪说:“你是想业务,想疯了吧?”

叶慈坐正身子,粲然一笑,说:“也不是没可能。你刚才不是说‘民生微实事’吗?如果象龙岗区的‘大盆菜’,每个社区都有,我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哇,倒真是,你之前在社区工作站工作过。”冷雪眉飞色舞,说:“咱们的机会来了。”

冷雪看看手机时间,说:“出来一个小时了,我家暖暖差不多睡醒了,醒了就要吃要屙。我得回去啦。”

叶慈说:“还真舍不得你走,你身上的奶香好好闻。之前,李伟伟在这里,我没敢说。”

冷雪“啐”了一声,娇嗔道:“你竟笑话我这个奶妈!”并佯装挥手作打人状。

叶慈起身避开,说:“你赶紧给你家暖暖送奶去吧,我不留你。”

送走冷雪,叶慈不禁沉思,如果每个社区真有“民生微实事”,她该怎么去莲花社区工作站联系业务呢?

莲花社区工作站的站长兼**是位女性,四川人,当年大学毕业分配到深圳,响当当的公务员。老公是一个机关的局领导,儿子在国外留学,优越的条件,使她显得高高在上。她既看不上不干活的人,也看不起缩手缩脚的临聘人员,可她思维清晰:每年年底的绩效考评,她也要象所有工作人员一样,被人打分。因此,她一直保持着不得罪人的态度,对于单位上做实事的几个临聘人员,她也从不曾偏袒、照顾。叶慈与她的接触就是写了材料让她审批签字,印象最深刻的是每年单位的尾牙宴上,几个年轻人给她敬酒,说着动听的恭维话,她红着脸,很享受的听着,不时忍不住很大声的笑。

工作站其他人呢?有关系不错的,也有关系一般的,还有几个资格老的本地人她还真瞧不上,想起来就冷齿,几栋房子收着租金,在单位混吃混喝,找机会揩油谋利,具体工作全指使临聘人员,却抢临聘人员的工作成绩,时时处处显出高人一等的姿态,她是真的不想再见。

叶慈最初在在一家外资大型企业打工,福田的保税区,企业纳税多,政府给的迁入深圳户口的指标也多,两年后,叶慈就被“人才引进”,成为深户。在企业做了5年,她的感受是企业坚持“多劳多得”原则,不论白领、蓝领,都辛苦,叶慈是介于白领与蓝领之间的灰领,赚到的钱只够生存继续给人打工。眼看自己年龄不小了,图个稳定,往政府单位靠。通过几轮笔试、面试,考入福田区莲花社区工作站,无编制的临聘人员,进去之后才发现她无法安稳:工作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拿的工资却没有编制人员的一半。还有让她感到恐惧的事情,有人指使她在敏感工作上打擦边球或者违规操作,叶慈怕,怕自己这个临时工最终成为那个替罪羊。工作站不是久留之地,叶慈只能奋发图强,利用业余时间勤奋学习,接连考了几个她感兴趣的职业资格证,又连续两年时间熬夜给几位读MBA的公司老板代写毕业论文赚了一小笔钱,这才下决心辞职自己创业。

叶慈静静酝酿着,如去莲花社区工作站找业务,就得低头弯腰,可低头弯腰的结果是不一定能拿到业务。以她对几位领导的了解,他们会理智权衡利弊、得失,可能忌讳她是从工作站出去的,怕人闲话。

叶慈决定去彩田社区工作站找业务。以前因为工作参加街道会议,她认识彩田工作站的人。

深圳四季如春,叶慈在深圳生活久了,对季节的变化变得模糊。晚饭后,叶慈在居住的小区散步。这是一个走楼梯的老小区,叫桃源居,以前的公务员福利房,虽然陈旧,但户型方正,南北通透,楼与楼之间间隔距离大,还建有小孩子玩耍的滑滑梯、秋迁,健身的器械。现在,除了些退休的老人家,很多公务员都搬离了这个小区,住上了电梯房。

叶慈当时选择租住这个小区,是因为这个小区看起来安静,而且绿化面积多,到处都是丰膄茂盛的植物,花也开得格外艳丽。

叶慈特别喜欢这个小区有几棵玉兰树,树干又粗又大又高,伟岸得象个英俊男子。每每从玉兰树下经过,闻着玉兰花清幽的芳香,整个人就神清气爽,她就不由自住停下,抬头看看树的高度,数数新开了几朵花。尤其是她情绪低落时,在玉兰树下走走、看看,她就豁然开朗。时间久了,她觉得玉兰树就象她的爱人一样,陪伴着她,抚慰着她。

叶慈在小区走了一圈,手机就响了,是吴怀玉。还是那些老话,让叶慈好好照顾自己,吃好、休息好,不要太劳累。叶慈笑嘻嘻的回应着,不停的说“嗯,妈,我晓得的。”

挂了电话,叶慈不禁黯然伤神:目前这个样子,还真不知道哪天能赚到钱买房,接母亲过来住,好好孝敬。自从来到深圳,叶慈对吴怀玉从来就是只报喜不报忧。为避免吴怀玉担惊受怕,她从工作站辞职单干的事情也没有说。通过近两年的努力,她终于身体历行明白创业是件多么艰辛的事情!她真的佩服创业的人,佩服自己,经历着脱骨换胎的痛楚。

不知不觉,又是一个星期过去,叶慈找到以前的工作通讯录,她给彩田社区工作站的庄彬打电话。

庄彬对叶慈的印象不仅十分深刻,而且相当良好。有一年的工作交流会,叶慈同她部门的领导参加。领导说自己是广东人,讲的普通话不利索,让叶慈讲。叶慈那个介绍可谓十分精彩,具体、精准,全是内行话,将工作方面的创新也毫无保留贡献出来了。在场的人,收获挺大。

庄彬听叶慈说辞职出来创业了,大吃一惊,说,你那么熟悉业务,工作能力那么强,出来了,好可惜。

叶慈说,我走了,接手的人,工作照样做得好。再说,我只是个临聘人员,在工作站做一辈子也没啥前途。

庄彬这才知道叶慈在莲花工作站的身份,说,我们这里也有不少临聘人员,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出来自己做,搏一搏,挺好。

庄彬告诉叶慈,彩田工作站的“民生微实事”工作开展了一年,正好是他负责具体工作。庄彬说,身心健康类的项目,社区居民肯定需要,项目内容设计要费些心神,不能全是死呆八板的讲座,太枯燥乏味,可以多掺些互动活动。

“哇——噻——”叶慈挂了电话,兴奋得大叫一声。隔壁几个办公室的人闻声吓了一跳,探出头看叶慈这边怎么回事。叶慈吐吐舌头,忍住激动,迅速开电脑,写方案。

叶慈的电脑里存有不少项目方案,她只要稍微修改,改成庄彬所说的那种格式就成了。

叶慈联系聂伟伟。

“你失踪了吗?”接通后,叶慈对手机说。以前,聂伟伟几乎每个星期都会联系叶慈,近段时间,竟然没有电话。

“忙,忙得很!现在每个周末都要上中科院的课。认识了好多心理学的大咖,还认识了好多同行。你有没有空,我带你认识刘兰芳博士,很热情、善良的一个人,她在市卫健中心工作,中科院出来的博士,给我们研究生班上课,她那边有好多免费的课蹭。”

“你对‘民生微实事’感兴趣吗?咱们一起做。”

“民微项目噢,中科院有同学做了,服务类才3万左右的预算,但是要求挺高挺多挺细,项目评估合格才能给款,项目档案整理要求严格,需要有个专人来做。我不想做,太啰嗦。”

叶慈挂了电话,聂伟伟没戏,只能同熟悉的冷雪和甘玲合作。

叶慈与冷雪、甘玲商量后,向彩田社区递交了两个项目的活动方案。

街道上会审核的那天,叶慈与甘玲到了现场。

现场大概近二十人。

叶慈很认真地聆听其他机构的项目方案介绍,有修路、疏通下水道、公园改建的工程类;有召开社区运动会的;还有端午节包粽子、端午节做月饼的活动,可以说是应用尽用,没有想不到的。

叶慈介绍了一个改善老年人睡眠状况的项目方案。

介绍完毕,街道打分的工作人员讨论开了。

“老年人大多睡眠不好,项目出发点不错,但一旦说心理咨询公司来开展活动,他们心里可能有些抗拒,本来年龄大了,有时候会糊涂。报名参加这样的活动,会担心别人说心理有问题。”

“有团体催眠,不错。开展一对一咨询不合适,民生微实事的服务对象是社区广大居民,让大多数人受益,不能针对少数人,仅给几个人服务。”

“那我们修改方案,将一对一心理咨询改成教健身操,比如‘八段锦’之类,怎么样?”叶慈说。

“当然好,可你们机构不具备这样的资质。”有人提出异议。

工作人员你一句、我一句,现场就否定了老年人项目。

轮到甘玲介绍另一个项目。

甘玲放映PPT,说:“今天我就给大家介绍来自美国的‘正面管教’,这个课程就是让我们家长学会怎样科学、有效的管教孩子。目前,这个课程已经风靡全球68个国家。近年,进驻我们国家,在北京、上海、深圳、广州等大城市,很多文化层次高的家长都在学习这个课程。请大家跟着我来了解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课程……”

大家聚精会神听着甘玲侃侃而谈。

甘玲讲完,现场竟然响起唏哩哗啦的掌声。

叶慈不禁信心十足,心想,有戏了。

讨论结果令甘玲与叶慈大失所望,街道工作人员的最终结论是:虽然课程内容很好,形式也不错,但是系统课程,让家长们每个周末来学习困难很大。

散场后,叶慈跟着庄彬走出街道办时,㥼㥼的,整个人像打了霜的菜叶。

甘玲愤愤不平,说:“这么好的课程,竟然看不上。你知道吗?我当年为了拿这个讲师资格证,学费就花了一万多元。美国人讲知识产权,不知道赚了咱们中国学员多少学费。我给家长传授这个课程,一场课才800元,还不给批。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庄彬一路陪着笑,说:“集体现场讨论决定,哪来的什么猫腻?我们街道事务科的领导军人出身,一身正气。”

“问题在哪呢?”叶慈困惑地说,她真的有些焦虑了,她之前有多信心,现在就有多失望。

“不仅项目内容好,而且要好落地。”庄彬说,“也就是说,每场活动开展时,参加的人要多。这样才说明是民众所需要的项目。如果开展一个项目活动,几个人参加,那象什么?”

叶慈说:“嗯,我回去后好好理理。”

庄彬说:“要有信心。现在政府很重视心理健康工作,不少机构都在采购心理健康服务,关键是项目要好。你们回去认真弄个出彩的项目,再来申请,我们民微项目从年头开展到年尾,随时欢迎。”

叶慈频频点头“嗯”着。


(四)

在聂伟伟的带领下,叶慈、甘玲、冷雪都来蹭市卫健中心的培训课,并认识了刘兰芳博士。市卫健中心几佰平米的培训室坐着十几位社区健康服务中心派来的工作人员。为了充分利用资源,刘兰芳就邀请她中科院的学生来听课。她太了解这些学生了,对心理学知识充满了热情与渴望,投入大量的时间、精力、金钱学习,大多数人却入不敷出。

聂伟伟熟谙世事,又善言察色,他看准刘兰芳是棵可以依靠的大树,因此,隔三差五的拜访刘兰芳,顺带一些老家的特产。刘兰芳看聂伟伟是个可塑之才,智商高,情商也高,因此,对聂伟伟的求助竭尽全力。几个月过去,聂伟伟的公司就进了几笔款,他十分乖巧的给刘兰芳转一笔。刘兰芳拒绝,说:“我有稳定的收入。”聂伟伟说:“你儿子在国外读书,开销不小。再说,我就是做广告,也需要费用。你若不收,我以后就不好意思请你站台了。你是知道的,我交出去的项目方案,技术督导都是你的大名。”刘兰芳无法推脱,就笑哈哈的接受了。自此,聂伟伟的人生就象开了挂一样,天天向上。聂伟伟驾着车,带着刘兰芳去学校去相关机构走门串户,介绍说:“这是我们机构的技术督导刘兰芳老师,中科院的心理学博士。”刘兰芳风度翩翩地站在那里,对方就热情的过来握手,请坐。他们的合作所向披靡、战无不胜。聂伟伟带着刘兰芳一家一家的敲开了门,其他具体事情就由他来实施了。

中午,蹭课的人到市卫健中心附近的餐馆吃饭。聂伟伟将自己招来的人围了一桌,小声说:“还是老规矩,AA制,我呆会将刘博士拉过来,不能让她破费。”

大家连连点头称是,说,晓得的,我们拎得清。

又有人说,你要动作迅速一点,不能让其他桌抢了过去。

聂伟伟说放心,一双眼睛紧盯着餐馆门口,一副随时起身的样子。

蹭课的人大都是同行,在什么培训班上认识,或者在心理相关的活动上见过面,眼熟,所以,都趁这个机会抓紧时间打招呼、交流,热闹得很。

餐馆的服务员欢喜伶俐地忙着倒茶,端碗筷、递菜单。他们曾接待过这批人,喜欢听他们讲咨询案例,讲孩子的教育,挺受益。

叶慈和冷雪看着菜单点菜,甘玲在用开水烫碗筷。

“刘博,刘博,坐我们这里。”

“刘博,快请过来。”

“刘博,我们这里留了两个座。”

当刘兰芳和金教授走进餐厅时,餐厅的气氛像被火点燃了一样,四处还窜风。

聂伟伟眼疾脚快,他十分敏捷地迎过去,一把搀扶住金教授,笑着说:“您上午的课讲得太精彩了,我有几处没听懂,需要向您请教。”

聂伟伟向叶慈这桌使了一个眼色,一桌的人赶紧站起来,掌声欢迎老师入座。

刘兰芳和金教授顺势走到叶慈这桌。

刘兰芳边坐边向其他桌的人表示歉意,说:“以后还有机会。”

其他桌的人偃旗息鼓了。

刘兰芳说:“我们食堂的培训餐做得也很好。那边的人因为工作时常可以见面,你们这些人,不是经常见,又热情,我们就过来了。”

金教授是香港中文大学心理学教授,性学家,退休后来深圳讲课较多。

聂伟伟象模象样向金教授提了两个问题。

金教授表示没完全听懂。

聂伟伟只得将普通话改成粤语。他可是地地道道的广东人,虽然现在香港的粤语与广东的粤语有点区别,但交流是完全没问题。

金教授讲普通话费劲,用粤语回复了聂伟伟。

围坐的北方人没听懂,聂伟伟用普通话翻译。

性方面的,令人羞涩,一桌人红着脸、掩着嘴笑。

刘兰芳说:“如果同学们想做性障碍患者的咨询,我那里有好多教学视频可提供给你们。”

有人说:“这个专科太隐私,市场太窄,一般,来访者只愿意做网询,网询效果又不理想。”

附合的人不少。

聂伟伟说:“做青少年成长有市场。很多家长,自己有问题,舍不得花钱做咨询,孩子有问题,咨询的钱就有了。”

“是哟,是哟,确实这样。”大家异口同声。

“我们现在呢,也不能饥不择食,有些个案还是不能接,对自己负面影响太大了,象变态之类的来访者。”

一提“变态”,叶慈就沉默起来,她想到了她的父亲,一想到父亲,家暴母亲的种种不堪场景就浮现在眼前,她的心仿佛掉进深水井,冷得打颤。学心理咨询后,她清楚自己和母亲内心隐藏着伤痛,需要找到合适的机会给予治疗、修复。

“嗯,没错。我之前接了一个咨询预约电话,还特别叮嘱我,他咨询的那一天,我一定要穿A字裙,穿长丝袜。唉哟,我的天,那个死变态!把我吓懵了,只能拒接。”

有声音说:“说不定想对你图谋不轨。”

又一阵嘻笑声。

“那倒不至于,光天化日之下。咨询室虽然设置得安静,办公场所的人还是挺多。”

“我还接到乱伦的个案呢。是个男孩子,父母外出打工,他自小做留守儿童,跟着舅舅、舅娘过。舅舅经常出差,在家时,看黄色录像,也不避着他。青春期时,他偷窥舅娘洗澡,后来,就跟他舅娘……”有声音小声说着。

“同学们刚进这一行,又是半路出家,不晓得深浅,要懂得保护自己。有的同学还没完全明白心理咨询是怎么回事,竟接待抑郁的来访者,我跟你们说,抑郁症患者很难治疗好,有的一辈子都要接受治疗。一不留神,就自杀了;有的咨询师,做着咨询,自己也抑郁了。所以,有必要,还得给自己请个督导师,定期清理一下心灵垃圾、负面情绪。”刘兰芳认真说。

“请督导太贵啦!一个钟2000元。”

“确实挺贵,那还不如不接个案咨询,开开心理健康讲座,倒是简单。”

“督导的事情,咱们心理协会应该出面搞定,会员们交了会费,让那些大咖们义务督导一下会员,不可以吗?心协不是提倡会员积极参加他们组织的公益活动吗?他们可以先给会员做个表帅嘛。”

“想得美!你那点会员费想让心协给你督导?心协只不过是一个社会组织,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利用会员来发展。”

“想多啦!想多啦!可能吗?我参加心协两年了,每年的年会,就是让我凑个人头添热闹。一个微信群,由着自己发广告,却不允许其他机构发广告。噢,我是缴了费的会员,在群里,偶尔发个与心理相关的广告,怎么不行?不就是个专业技能培训招生、公益活动招募人员吗?太没意思了。现在,心协的活动,我是坚决不参加。”

“年会时,听几节大咖们的课,值得,还能认识好多同行。说不定一交流,碰撞出思想火花,能合作共赢呢。”

“好事全被你碰上了,反正,我是不参加了,绝对不交会费。”

说笑中,饭菜上齐了。

聂伟伟说:“大家边吃,边聊。下午还有课呢!”

“下午谁的课呀?”

刘兰芳说:“陈小冰教授,中国社会科学院的研究员,讲婚姻家庭。上午,她在妇联那边讲课。七十多岁,精神好得很,下午你们见到人就知道了。”

“哎,我想起来了。”一直有一句没一句静听着的金教授突然开腔。

聂伟伟说:“您跟我说,我来翻译。”

金教授慢腾腾说完。

聂伟伟说:“好消息。金教授说,香港那边的督导费比较便宜,有政府资助。”聂伟伟吃了一口菜说:“我们去香港容易嘛,深圳户口大多有去香港的长期签证。”

我有,我有。大家嚷嚷着。

“不过,我感到香港人并不欢迎我们,平常去购物,商场里、地铁上、路上,一不小心触碰到了,不得了,那个样子,好象犯了天大的错。”

“是的,去那边,最好是讲粤语。否则,要受歧视,卖假货你。”

“香港也有假货?我们不就是冲着真货去的吗?宝宝的奶粉,一些昂贵的药材,那些名牌包包、手表、首饰。”

“自从内地人疯狂涌过去后,香港的假货就多了起来,都卖给内地不识货的。”

“怎么能欺负同胞呢?回归了是好事嘛!”

“有些人就是贱!国家给了多少优惠政策照顾?内地人过去消费送钱也不欢迎。”话一出口,这个人想到在场的金教授,不禁掩嘴噤声。

话说得快,金教授完全没听懂,自顾自的吃着。

“还是教育问题,对身份不认同,怪就怪那些学校。台湾问题,也是一样,认祖归宗的人大多老了,走了,政府又篡改了历史、教材,年轻人哪懂。”

聂伟伟说:“不谈**,咱们只谈心理学。”

去香港找督导?!叶慈知道怎么解决自己的心理问题了。

别人说得眉飞色舞时,叶慈闷声不响地吃着,不知不觉饱了,放下碗筷,她想着自己的生存问题,不禁说:“刘博,国外的心理咨询师象律师一样,很受尊重,是个多金的行业,我们怎么不是这么回事呀?”

刘兰芳正在用汤瓢装汤,她放下汤瓢,笑着说:“我们在这方面比国外落后很多年!你看研生班的好多课程都是从国外引进来,你们学的咨询技术也是。我们每年不知要向老外交多少专利费、知识产权费!”刘兰芳喝了几口汤,放下碗筷,用纸巾擦拭着嘴唇。

聂伟伟看刘兰芳吃完了,起身很殷情地给刘兰芳倒茶,给金教授倒茶,又问,还有谁需要。其他人都说自己来。

刚倒的茶,有点烫,刘兰芳对着茶杯吹了吹,浅浅的抿了一小口,说:“你们知道国外对心理咨询师要求有多严格吗?要经过很多年很系统很专业很全面的学习,而且还需要几年的实习期,各方面考核合格后才可以拿执业证。我跟你们说,国外可以执业的心理咨询师大多是教授级水平。”

“难怪那些专科院校心理学毕业出来的,看不起我们。”有人小声嘀咕着。

“国家是廹不得已。08年汶川大地震,很多人突然失去家人,突然残疾,心里怎么接受得了?太需要心理咨询师介入了。近几年贫富差距越来越大,一些人心理不平衡,加上现在竞争压力、生存压力,各种社会问题爆发,中国人口多,政府意识到心理咨询师的缺口太大了,所以,将门槛放低,才有了你们这批心理咨询师。”

“是呀,现在有心理问题的太多了,大人跳楼,学校里的孩子也跳楼。我都做了几个危机干预的案子。那可真是考验心理咨询师的水平,太具挑战性了,因为无法知道现场即将发生什么事情。还好,我都干预成功。”

“我做危机干预没问题,我太了解他们的心理。我曾经就自杀过几次。为了解决自己的心理问题,我才学心理学的。现在,不仅自愈,还从事这个职业,助人自助。”有人说。

“我感到现在的孩子抗挫能力太差,受了同学的欺负、被老师批评了,就要割脉跳楼。我们小时候,经常被老师批、家长打,一心想着怎么逃避处罚,从没想过找死。”

大家不禁发笑。

“一些有钱人,心理有问题,也不愿意花钱咨询。”

刘兰芳说:“还是认知问题,现在,先进国家的有钱人,不但有专给自己做服务的律师,还有自己的医生、心理咨询师。我们这里好多人将心理咨询与精神障碍治疗混淆在一起。忌讳心理咨询,担心别人说他神经病”。刘兰芳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脑壳,说:“精神障碍是大脑有问题。”

“找不到业务的同学,可以去学校找找资源。现在,国家很重视青少年儿童的身心健康,支持学校配心理咨询师。我已经推荐几位学生去学校做驻校服务了。”刘兰芳的手机响,她看了看微信,“哎哟”一声,说:“陈教授都到了。快走,快走,下午的课快开始了。”

大家唏哩哗啦的起身,几个人留下来买单。

叶慈俯身对聂伟伟说:“你先去买单,我们再微信给你。”

聂伟伟说,我晓得,老规矩。

叶慈、冷雪、甘玲三个人边走边聊。

叶慈说:“刘博的话倒提醒了我,我们可以考虑在学校落地。”

冷雪蹦跳着说:“应该没问题。”

甘玲说:“什么在学校落地?”

“‘民生微实事’呀,每个街道的社区不是有学校吗?之前,我们申报项目,总是说活动没人参加,现在,到处都是校园欺凌,非常恶劣,我们可以去学校开展预防校园欺凌的项目。”

“好主意!这个不错,有需求。前几天,我同一个闺蜜聚餐,她就说她家孩子受到同学的欺负,学校处理不公,她生气得很,想让孩子转学。”

“可我现在一个学校的领导也不认识呀?”叶慈说,“我得回去好好想想。”

“请刘博,怎么样?”冷雪说。

“对,请刘博,我看刘博是个热心肠的人,聂伟伟是充分利用。”甘玲附合说。

叶慈想了想,说:“难!聂伟伟是刘博正儿八经的学生,我们今天才认识刘博,交情完全不够。这几天蹭课,还是聂伟伟的面子。”

“也是,一旦聂伟伟知道我们也请刘博帮忙,他肯定不高兴,资源有限嘛!”冷雪认为叶慈考虑细致周到。

“不过,思路清晰了,其他,总是会想到办法的。”叶慈神情坚定地说。

不知不觉,就到市卫健中心的培训室,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精彩的讲座。


(五)

叶慈通过学校网站,找到了彩虹小学的电话,她一个电话一个电话的打过去,竟然打到校长办公室。接听电话的李校长听叶慈介绍说她可以免费做公益,就答应见叶慈。约定了时间,李校长又说,我忽然想起,天气预报下个星期刮台风,黄色预警,要不,咱们等台风过后再约?叶慈恐生变故,坚持着,说,没关系的,我们办公地址在学校附近呢,咱们既然已经说好,就不改了。李校长依了叶慈。

挂了电话,叶慈喜笑颜开,心想,只是刮个台风而已,现在只要有拿到业务的机会,就是下刀子也会去。

见面的那天,果真刮台风下大雨,叶慈带上了自己的心理咨询师职业资格证,还带上了机构的营业执照。

叶慈进入学校的第一件事情是去卫生间脱掉被暴雨打湿的衣服,换上随包带着的崭新职业装,看镜中的自己面容端庄、精神昂扬,才按着楼梯口的指示去李校长的办公室。

李校长做领导多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阅人无数。当叶慈出现在他眼帘,向他做完简单的自我介绍,他就对叶慈产生好感。他随意看了看叶慈带过去的资料,谈话直接进入主题。

李校长说,学校有4个孩子让老师们很伤脑筋,都是三、四年级的孩子:一个父亲**,母亲跑掉,孩子交给爷爷奶奶,老人只管孩子吃喝,不懂教育;另一个,父母离异,孩子跟着父亲,父亲是建筑工人,天天在外面,不管孩子,有时饭钱都不给孩子留;还一个,很小的时候,母亲因病去逝,父亲长年在外面打工,孩子跟着婶婶,婶婶自己也有几个孩子,自顾不暇;第四个孩子是天生智障。这几个孩子上课不是睡觉,就是搞破坏,影响其他孩子正常上课……班主任家访也找不到监护人,打通监护人电话,人家根本不当回事。

李校长说,这几个孩子太需要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帮助了,我们现在已经打报告向教育局申请配心理咨询师,估计下个学期才能到位。你现在能过来应急,真是太好了。

叶慈与李校长商量,她每周二和周四上午来学校帮助这些孩子。

学校没有心理咨询室,就拔一间小会议室给叶慈暂用。

一个月后,叶慈的团体咨询辅导有了效果。

一天,李校长从小会议室经过,顺便看看叶慈怎么给孩子做辅导。

叶慈见机会来了,赶紧抓住。

叶慈说,李校长,如果我们机构派遣心理咨询师给咱们学生上一些心理健康课,怎么样?不用学校出钱。比如预防校园欺凌的课程。

李校长眼睛倏的发亮,说,那太好啦!

叶慈就向李校长介绍了社区的“民生微实事”。

李校长说,能争取到政府的支持当然求之不得。

那我们写个《合作协议》?有了《合作协议》,街道肯定就批项目款了。

李校长说,没问题,没问题。你拿“协议”来,我盖公章。

第二天,叶慈就将打印的《合作协议》交给李校长,说,一式两份。

李校长看完,强调说,不用我们学校出任何费用,只要我们组织学生听讲座,噢?

叶慈直点头,嗯,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李校长盖上公章的那一刻,叶慈的心一阵狂喜。

回中银大厦的路上,叶慈喜气洋洋,整个人如沐春风。

中银大厦办公室的电脑里,藏着叶慈的项目方案《预防校园欺凌,提升少年儿童抗挫能力》,叶慈早就趁空写了方案,还修改了好几遍。

终于等到街道上会,叶慈喊了冷雪、甘玲一起参加,叶慈说:“三个人到场,气势就摆在那里了。”

街道那几个审核的人,见到叶慈她们,微微怔了怔:有些机构申报项目第一次没选上,就不再参加,没想到叶慈这个机构愈挫愈勇。

这次,做项目讲述的是冷雪。叶慈说:“我太在乎了!反而紧张,怕临场发挥失常。”

冷雪做企业培训多年,几佰人的讲座,她能从容、镇定,处变不惊,这个项目方案讲述,对她来说,小儿科。何况,她做了充分的准备,项目方案讲述内容,她同叶慈反复琢磨、演练过。

冷雪穿着职业装,崭新的高跟鞋撑得她神采飞扬,势在必得。

首先,她播放了一段校园欺凌的视频,让现场所有人触目惊心。

视频结束后,冷雪开始了她的项目讲述,她的普通话标准,声音圆润,讲述时,不慌不忙,条理清楚。

在规定时间的前30秒钟,冷雪的讲述恰到好处结束。

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有人说,完美。还有人说,是个好项目。

现场所有人都是满意的表情,脸上带着笑意,仿佛参加比赛获奖。

街道办那几个人打分的人低声交流了一下,主持人说:“项目确实不错,请问怎么执行?也就是说你们怎么开展这个活动呢?有30场讲座、20场团体辅导呢!”

叶慈呈上与彩虹小学签订的那份《合作协议》,说:“咱们辖区的彩虹小学看了我们的项目方案,他们非常欢迎我们这个项目去学校开展。学校说可以几个班一起上大课,也可以进班级上课,每个班有近50人。彩虹小学有1500多名学生,可以说是受益人群广泛。”

主持人看过《合作协议》,又将协议传给其他人看,都在点头,无人异议。

主持人说:“基本没问题,你们等庄彬的通知。”

闻言,叶慈眉彩轩然的说:“好,谢谢!”

走出街道办,三个人“哇”地一声乐开了花。

甘玲在冷雪面前竖起大拇指说:“太棒了!实在是太棒了!之前,还以为我的课讲得好,现在,我甘拜下风。”

“还是叶慈的项目方案做得好,又找到了颇具视觉冲击力的视频。你不知道,我俩有多用心多努力,十几分钟项目讲述,我们在办公室演练了好几遍,用足了要拿下这个项目的劲。关键是叶慈拿到了《合作协议》!”

“《合作协议》怎么拿到的?有熟人?”甘玲看着叶慈。

叶慈说:“哪有那么多熟人?之前申报项目,审核的人不总是说不好落地,就是担心没人报名参加活动。我就想到了学校。彩田社区工作站辖区有几所学校。我想,初中生要中考,高中生要高考,为考上好学校,都嫌学习时间不够,哪有时间安排我们这种课。就是有需要,也只能安排一、两节课,成不了项目。只能关注小学。可彩虹小学我不认识任何人呀。”叶慈歇了歇气,接着说:“怎么办?我只好上学校网站搜电话打。结果,老天可怜我,开了眼……”

“了不起!”甘玲竖起了大拇指,赞叹着、佩服着,又说:“我可真没有你这种精神。我之前学‘正面管教’是因为我家孩子上小学后,根本不服我管,我拿他们没办法了。”甘玲无限感慨。

冷雪说:“我们不努力就没法生存,哪像你,家底丰厚,老公能赚钱,家务事有保姆,在家带带孩子就可以。哎,我发现你们潮州人,大多是男人在外做生意赚钱,女人在家带养孩子、做家务。读了大学的女人也是这样。”

“传统。几个孩子,怎么去外面上班?如果去上班,不一定能赚多少钱,但孩子就没法照顾好。咱们都知道家长陪伴孩子成长的重要性!特别是孩子处于幼小时期。多年前,国家的计划生育那么严格,拿潮州人没办法,我们就是要开枝散叶,多生养,多子多福。”甘玲笑着说。

“嘿,我今天真是太高兴了!我请客,咱们吃一顿去?”叶慈说。

“不行,我家暖暖上幼儿园,现在这个点,要去接了。”冷雪说。

甘玲也摇头,说:“我家虽然有保姆,但两个孩子的作业还得我辅导。”

“你们真扫兴!”叶慈不无娇嗔地说。

冷雪撒开腿跑起来,边跑边回头说:“坐地铁去啦!有事电话联系。”

叶慈和甘玲朝冷雪挥了挥手。

甘玲说:“你去哪?中银大厦吗?我俩顺路,我用车捎你一程。”

叶慈摇摇头,说:“你先走吧,我去莲花山走走。这几天,神经一直紧绷着,需要放松。”

甘玲向叶慈道了再见,径直去停车场。

叶慈慢慢向莲花山徜去。

深圳地貌呈东西形状,福田区属于中心区,不像其他几个区,不是山就是海,地形曲折逼仄。福田区宽敞、开阔,令人惊喜的是中心区还有一座山,不大不小,不高不矮,恰到好处,让人既可享受登山的乐趣,又不会产生登高的疲惫。莲花山顶俯瞰深圳,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规划有序的绿化,宽阔公路上的龙形车流,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都是那么赏心悦目,作为深圳人,心中油然产生一种说不出的自豪感:这座美丽的城市有自己一份贡献!

叶慈沿着蜿蜒逶迤的山中小径慢慢走着。沿途都是铺天盖地的绿和花,闪耀着。空气清新,夹杂着着浓郁的植物芬芳,沁人心脾。

有不少人在山中游玩。叶慈在草坪的一个角落坐下,她拿出手机,给吴怀玉打电话。因为没有什么喜报、好消息,很长时间没有主动给母亲打电话了。有时,她真希望自己能够赚到钱买房,接了母亲过来住,让母亲离开那个让她不自在、不愉快的老家。深圳环境好,更好的是冬天暖和,母亲寒性体质很怯冷,在老家,一到冬天,晚上9点钟左右,就热水泡脚后躲进厚厚的被窝里。

吴怀玉退休后,深居简出,身体没有大病痛,生活完全能自理,整天忙着伺弄一屋子盆花,她一个寡妇,不爱热闹,也不爱广场舞,更不爱与亲戚、同事走动,那些熟悉的人,一见到她,就是乱同情乱悲悯的神色与话语,问七问八,勾起她内心的隐痛,哪想到她曾经经常被家暴。

吴怀玉最惧有人对她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电话通了。

听到叶慈的声音,吴怀玉十分欢喜。她知道深圳人忙,平日给叶慈打电话,她总是有些犹豫,怕打扰了叶慈。

“还没到下班时间,怎么有空打电话我?是不是有什么紧急事情?”

“没有什么事,我现在福田区的莲花山上,这里好漂亮,空气也好,就想着这时你跟我在一起就好了。妈,你还好吧?腿上的风湿没有患吧?”叶慈想着母亲,不禁眼睛就湿润起来。

“没有咧,我现在有的是时间做保养,每天用热水搓脚,上午一次,临睡前一次,放了生姜、花椒、艾叶,效果不错。这个时候,你怎么没上班?”

叶慈想了想,终是埋不住的,迟早还得说,就说:“妈,我现在自己做了,开了一家心理咨询公司,时间方面,自己完全可以做主。”

“噢哟,那就要操大心了。慈慈,我跟你说,我不图你发财,只要你平安健康。我天天看深圳新闻,知道深圳发展得好,深圳人爱拼,年纪轻轻的,就有人劳累死。你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要太辛苦。现在国家政策好,我现在不工作,月月有退休金领,生病,也有医保卡。真得感谢政府感谢党!现在单位上也好,过年过节时,带些米、油之类,慰问我们这些老家伙,有时,还给个红包。你呢,只要赚点生活费就可以了。手头上不活泛时,就对妈说,妈用钱的地方少,多多少少给你留着积蓄。哪天,累了,想回来,家里的房子够咱娘俩住。”

叶慈听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怕吴怀玉听出来,就赶紧说:“妈,我晓得的,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挂上电话,叶慈哭出了声:可怜天下父母心,一心为了儿女。

痛痛快快哭了一阵,终于止住,叶慈擦拭着眼泪,有些不好意思,不禁四处张望,看有没有人注意到她。


(六)

与街道签订项目合同后,叶慈机构的预防校园欺凌活动就在彩虹小学开展了。不仅叶慈、冷雪、甘玲上课,还请了其他一些自由职业的心理咨询师上课。学校放寒假前,项目顺利完成。叶慈的档案资料做得又细致又扎实,项目款顺利到帐。年底,预防校园欺凌的项目被区关工委定为品牌项目,又被市民政局入选市级民微项目库。

第二年,叶慈与学校再次签订《合作协议》,向街道申报预防性侵的项目。街道很快就审批通过。

自从开展项目活动后,叶慈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工作,加班是日常,她感到她需要帮手了。

彩虹小学的校领导班子看叶慈团队课上得好,还及时向学校传递上课的相片、总结之类,感到叶慈团队做事利索漂亮。于是,让学校德育主任向叶慈传话,一个多月后,就是学校的戏剧节,能不能给孩子们排个预防校园欺凌的情景剧之类,学校采购服务,费用控制在5万元之内,超过5万元,学校就要按规定走招投标的流程,增加好多工作量。

闻言,叶慈爽快的说:“没问题。”

回到中银大厦,叶慈召集冷雪和甘玲商量,情景剧大家只是从网络上看过,还真没有人做过。

叶慈向聂伟伟求助。

聂伟伟说,他也不懂,不过可以通过中科院研究生班找到懂的人。又说,现在做了几个学校的特殊儿童融合教育,忙得很,有人要出钱入股一起做,你那边有无兴趣?

聂伟伟当然了解叶慈的工作能力,其他人合伙,就不如让叶慈合伙。

叶慈说:“你怎么一下子就接了几个学校的业务?特殊儿童的融合教育,教育局是一个孩子每年拔5万元的款,那你不发达了?”

“黄桂香娘家的亲戚牵线搭桥。你知道的,我老婆是本地人。我这里现在发展趋势挺好,技术上有刘博长期指导,现在帐上有上仟万的进款,还设了几个分点。你过来啦,咱们联手一起做大做强。”

叶慈不禁啧舌,她想不到聂伟伟竟然做得这么大了!挂了电话,将聂伟伟的原话说了。

静默片刻。

冷雪说:“你这机构注册三年多了,都做起来了,怎么同他合伙?”

甘玲迟疑片刻,说:“叶慈,我一直想找机会对你说的,那就不如今天撞日,我想出资同你合伙做,我比较喜欢这个行业,也想通过工作提升自己。现在社会发展速度太快,时不时冒出个新事物、新技术、新工具,我担心在家里太久,会与这个社会脱节,被淘汰。我家两个孩子,一年比一年懂事,不象过去那样需要我时时盯着。”

“好呀!欢迎。我自己认为这是个朝阳行业,正如庄彬所说,现在政府很重视身心健康工作,投入也大。”叶慈正是希望有人合伙,闻言,大喜。

“还要给我留一个位置,等我攒到一笔钱后就入伙。”冷雪不失时机举手。

“行,行。甘玲,你先拟一个股权分配、工作分工的文件,届时,咱们开一个会商量。另外,我准备接收几个实习生,明年暑假的时候要开办夏令营,你们有合适的人就推荐。”

几天后,聂伟伟推荐的人到位了。

叶慈与学校签订预防校园欺凌情景剧的项目采购合同后,就与甘玲签订了入股协议,工作方面,她主外,甘玲主内,冷雪的职责是课程研发。

想不到,心理情景剧一炮打响,学校录了视频放到网上,点击率超过十万,叶慈的公司是第一家将预防校园欺凌心理情景剧引进深圳学校的机构,相关媒体给予了报道。

公司有了一定的知名度,找公司做个体咨询的人多了起来。个体咨询一个疗程10次,所有人都忙碌起来。

冷雪几乎天天都有个案做,整个人越发精神、自信,还有一种扬眉吐气感。

叶慈看到冷雪很明显的变化,特别高兴。她感到冷雪这种变化,不仅仅是经济上的好转,还夹杂着其他原因。

一天,结束工作后,叶慈端详着冷雪,故意装腔作势围着冷雪转了一圈,说:“你近期变化挺大的,老实交待,发生了什么?”

冷雪嫣然笑着说:“咱们公司发展这么好,我也有了稳定收入,高兴呗。”

叶慈用鼻子嗅了嗅,说:“我怎么闻到一股苛尔蒙的气味呢?”

冷雪的脸倏的羞红了,说:“有人追我了!”

“哇,真的呀?难怪呀!真好!”叶慈高兴得尖叫。

“以前追过我的,他知道我离婚后,就立即找了过来。我想等条件成熟后,再告诉你。没想到你竟然看出来了。”冷雪显着几分娇羞,不好意思。

“真是太好了!啥时候带过来,让我和甘玲看看,给你把把关。”

“没问题,我自己都没想到他一点也不计较我拖着一个孩子,对我们母女俩很好,为了方便照顾我们,还跳槽重新找了一份工作,离我住的地方1000米左右。叶慈,一个人拥有了爱情,还真是不一样了呢!”

“怎么不一样?”叶慈追问。

“我好象又活过来了!现在是新天新地!生活有滋味!人生有光亮……”冷雪边想边说。

“谈恋爱这么好的感觉呀!”看着冷雪眼睛里闪着甜蜜、幸福而清澈的光亮,脸上,显着玫瑰红,嘴角微微上扬,叶慈一时心里小鹿乱撞,对爱情产生憧憬,可是,她内心……她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叶慈决定去香港看心理咨询师。

那是一位专家级的督导,气质儒雅,声音温和,略带磁性,普通话讲得慢,但从容不廹,叶慈叫他王老师。

在那个安静的咨询室里,叶慈最初是忐忑、防范的,在王老师的指引下,她不知不觉渐渐放松,慢慢的、慢慢的打开心房。

她很快信任王老师,喜欢王老师的声音,喜欢王老师那双深邃而明亮的眼睛,炯炯有神。

第三次咨询时,叶慈彻底放开了,她的倾诉像决堤的水库,呈汪洋之态。王老师的助理再三提示她预约一个小时的咨询时间已到点,叶慈才不得不中断。她感到时间过得太快,有些依依不舍的留恋,有些没讲完没讲够的遗憾。但王老师需要做准备接待下一个来访者了。

告别时,王老师心疼的表情看着叶慈,很歉意的说,是他没有掌控好这次咨询。

叶慈决定向王老师预约两个小时的咨询。

第四次咨询,叶慈廹不急待,可以说是在“盼望着”和掐数着日子中等到第四次咨询。

当叶慈出现在眼帘,王老师明白:时机到了!

王老师说:“给你听一段音乐。”

随着音乐的声音,叶慈感到自己越来越放松,越来越自在,渐渐的,她似乎飘飘若仙,又似乎沉入大海,不知不觉,他睡着了,进入梦中,她听到一个很温柔的声音在呼唤她、召唤着她,她回应着,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在大海中游荡,又似乎在雾霭中穿梭飞奔,突然,一股冷风袭来,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感到冷,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和危险感,迷糊中,有个人很凶狠的样子向她走过来,越来越近,那个人越来越近,拿着一根粗大的木棒,她被一种巨大的恐惧感攫住了,不好,那个木棒猛向她挥过来,她不禁疯狂的喊叫起来:“不要!不要……不要打我!痛!”恐慌中,她惊醒过来,王老师正温和地看着他,她不禁扑在王老师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慈止住哭,她仿佛从没有这么痛快哭过,她感到自己轻松而舒畅,她抬起头,接过王老师递过来的纸巾擦拭眼泪。她清楚,王老师向她施展了催眠术,将她掩埋在内心最深处的记忆和潜意识唤醒了。

王老师说:“可以继续了吗?”

叶慈点点头。

“你看见了什么?”

“有人要用一根大木棒打我。”

“你父亲打你母亲打得最狠的一次,用的木棒?”

“对,那次,他不知为什么使用了木棒,我母亲伤得很厉害,出血了。”

“你害怕?感到像打在你身上一样?”

“我害怕,我现在身上好象都有一种痛感。”

“你很爱你的母亲,你的母亲也很爱你,你俩关系非常亲密,联结很深,仿佛融为一体。每每当你父亲打你的母亲时,你就感到是在打你。只有当你感到你的父亲是在打你时,你的母亲就不会那么痛了。你认为只有你承担了母亲的痛,才表现了你对母亲的爱,也回报了母亲对你的爱,是吗?”

叶慈定睛盯着王老师,整个咨询室里静悄悄的,王老师的声音,像氧气,在咨询室里飘浮、落下,她不自觉的点着头。

王老师对叶慈隐秘的心理进行剥茧抽丝、分析、引导。

“但是,你就是你,她就是她,不管你俩怎样相亲相爱相似,相依相偎,相互支持,但你们之间一直存在缝隙、界限,你们是两个独特的生命个体。叶慈,你知道吗?你不代替你母亲承担挨打承担痛,你的母亲也清楚明白你对她的爱。因为深爱着你,她绝对不会让你为她承担任何痛。当她知道你在为她承担痛,她会更加痛。事实,你不能承担,也无法承担,你们是两个不同的人,有各自的人生、命运。”

叶慈恍然大悟,终于明白、释怀,她终于走了出来,获得了新生。

叶慈感到深圳的阳光总是那么灿烂明媚,她的内心越来越安宁、平和,她每天神彩奕奕的忙碌着。一天,她和冷雪、甘玲正在办公室讨论着一个特殊儿童融合教育项目方案,她的手机唱歌了,看了看号码,她感到这个号码有些熟悉,又一时想不起是谁,接了电话听,竟然是陈小兰!她带着哭腔说:“叶慈,我要找你做心理咨询,最近发生了好多事情,逼得我只想跳楼。”叶慈条件反射想挂掉电话,可心一软,又继续听着。陈小兰很急切说:“以前,是我不好!明天下午两点半,我去你公司找你。我相信你的专业能力,我也相信你不会见死不救。”叶慈悲悯之心油然而生,她说:“好,咱们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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