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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窗台,看着霓虹闪烁,看着车流滚滚,我想起了自己刚来深圳的日子,想起了自己刚来深圳的样子,想起了自己刚来深圳的理想抱负,想起了由岁月编织的过往。
我是在05年来的深圳。
那时候的深圳,就是我心中的灯塔,感觉深圳是一个弯弯腰,就可以捡到黄金的地方。但没有想到,刚来深圳,就给我来一个下马威。这个下马威来得太狠,让所有的关于深圳的一切美好设想顷刻化为乌有。
我的行李箱被偷走了。
那时,我才从罗湖站出来,往公交车站牌走。
道边都是小商小贩,摆着魔术扑克,深圳地图,电话充值卡、还有一些瓶瓶罐罐,色彩艳丽的玛瑙玉器等等。
在行进中,我的行李箱好像碰到了一个摊位。反正我看到的结果是:摊位掉下来两个瓶子,其中一个摔出了裂纹,另外一个摔烂。
有两个小伙子马上凑了上来。其中一个光头,应该是摊子的老板,他晃着明晃晃的圆头,就像在晃着一个大灯泡。一边晃一边说,看看,你和这个瓶子有缘分呀,瓶子都掉下来了,这是分明是在求你带走呀。
我说,我要这个干什么,我不要。
另外一个长头发,挽着胳膊,故意露出胳膊上的一条青龙的半个身子的瘦子说,干什么?这可是我们在千户府搜寻出来的老物件,再放上几年,你就发财了。
我还有事,朋友在前面等。我撒了个谎,编出来一个朋友给自己壮胆,一边说着我,一边我努力挣脱他们向前走。
但他们两个挡住了我,光头说,你把这个瓶子搞坏了,你必须得买走。
说着又有两个人围了上来,好像看热闹,但似乎又不像,其中一个人说,哎呀,老崔,我看这小伙子也挺老实的,一看就是从北方来的,老崔,你们可不许讹人呀。
这人人似乎在帮我说话,但是我看他们和光头挤眉弄眼。我就明白,他们是一伙的,我碰上麻烦了。
光头说,我们怎么讹人了,我这是要他照价赔偿,八项纪律不是有这样一条吗,损坏公物要赔偿,我摆得好好的,他给搞坏了,他当然得赔偿。
我说,我急着赶路,没有注意,再说,你们都把路给堵住了。
光头说,哦,你这么说,好像我还不占理了,我这摊位摆了十几年了,一直都在这里,你是城管吗,你还管我占道经营,反正今天你不把这些东西买走,你就不能走!
就这样争执了好半天。好像有六七个人围着我,我成了一个被围起来的孤岛。
等我回过神来,再看行李箱,却找不到了。我忙喊,我的行李箱,我的行李箱。
光头说,我不管你什么行李行箱,我就要我的瓶子。
但光头和青龙还是不让我走,我一下子急出了一头汗,
我急中生智,问,我再问你们一遍,刚才是什么把你的瓶子给碰掉地的。
青龙说,是你的行李箱呀
我说,你说我的行李箱碰住了你的瓶子,可我的行李箱在哪里呢。
光头瞪了青龙一眼,好像也很无奈。
我说,你们看看,我根本就没有行李箱,怎么会碰了你们的瓶子呢,要赔你们的瓶子,得先找到我的行李箱。
光头和青龙一下子不说话了。
周围有个人,似乎也是过路看热闹的人说,就是,就是,还是让人走吧。
青龙说,让他走,你这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瓶子你买走,我就让他走,这东西可是古董,古董你明白不,你出钱买了,我就让他走。
那人说,我买走,你想的美,我只是路过,说句公道话,人家根本就没有箱子,你却说人家的箱子把你的东西碰坏了,深圳是你家呀,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光头说,没有箱子,那可能就是他身体的某个部位碰到了,没人碰它,难道瓶子会自己滚下来吗,一直都放得好好的。
帮我说话的人,瞪了光头一眼,说,我不管你们的破事了,赚钱,可不能坏了良心。说着,就走了。
他走了,但我却走不了。我突然发现,不管是光头,青龙,还是刚才说话的人,说话都是河南腔。也许都是河南人吧。
我就说,老乡,老乡,我真的行李箱丢了,现在身无分文,你要是不让我走,你中午还得管我吃饭。我急了,来不及细想,话就脱口而出。
你没有钱,你可以给你的亲戚朋友打电话,让他们给你送钱来。
我说,我是第一次来深圳,一抹黑,一个熟人就不认识,再说,我也没有钱打电话呀。
光头说,那我不管,反正你不买走瓶子,你就不能走,瓶子本来两个是600元,看在你是河南老乡的面上,我收你200元算了,收你200元,亏了本的。
我明白,这瓶子最多也就200元。但200元,对我来说,也是大数字。
不过,经过了一段争执,我的心已经走出了事情刚刚发生时候的惊慌,心态平和了许多。我想,现在我的一切都没有了,我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既然光头和青龙不让我走,那就在这里耗着吧,反正,我就一口咬定,自己没钱,看看他们还能出什么招。
等了半天,青龙说,老崔,他真的没钱,你看。
光头咬咬牙,说,算了,让他拿100元吧,他没钱?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的瓶子也是买来的。
我说,我真的一分钱也没有。
光头说,好,你没钱,那就耗着吧。
我正发愁要耗到什么时候呢。突然东边的摊位开始收摊,一边收,一边说,快跑,快跑,城管来了,城管来了。
胖子赶快收摊,卷起一团,兜起来就跑,连地上那只有裂缝的瓶子也顾不上拿。
我一看光头和青龙都跑了,我就也赶快走开。
多年来,城管的口碑一直不好。但从我的内心,一直对深圳的城管心怀感恩。是深圳的城管,让我摆脱光头和青龙的纠缠。所以,这些年,每年的五一,我们公司都要安排针对深圳城管慰问,已经连续坚持差不多十多年了。
公司有人不理解这些,公司刘总说,现在的城管慰问,已经对我们提升公司形象毫无帮助了。如果真要捐钱,还不如捐给流浪汉呢,王董你应该知道,现在深圳三和大神很火呀。
我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但我的公司我做主,年年对深圳城管的慰问并没有停止。
刘总哪里知道我和深圳城管的渊源呢?
深圳城管是我来深圳后,感受到的第一股温暖。
行李箱丢了,我的一切似乎都丢了,身份证、毕业证、用品、行李、户口本复印件,随着行李箱而消逝了。
我还有一点儿底气,底气来自我的内裤,内裤里,老婆燕娜还为我缝上了200元钱。
我想,只要有钱,我似乎还有一点儿希望。
但是我走进公共厕所,要取出我再内裤的夹层里的200元钱时候,发现这200元早就不翼而飞,唯一的线索就是内裤上有刀片划过的痕迹。
我很奇怪,我的牛仔裤完好,这刀片怎么伸进来的?
我翻了半天的牛仔裤,再发现牛仔裤的口袋上有一个不大的口子,刀子就是从牛仔裤的口袋里进来,然后给我的内裤划了一个口子,小偷就这样把钱给偷走了。
箱子被偷走了,钱也被偷走了,我顿时感到天昏地暗。深圳一下子不明媚了。
我只好找公用电话亭,给在深圳的工作的郭瑞平打电话,郭瑞平是我舅舅的二儿子,在深圳打工,郭瑞平那边也是公用电话,等了快一刻钟,才听到郭瑞平的声音。
听到郭瑞平声音的那一刻,我的心里才安稳了下来。
当天,我在郭瑞平的宿舍里过的夜,印象中,郭瑞平的宿舍里有个胖子,是湖北的,呼噜打的震天响,我整夜没有睡好。
第二天一早,我对郭瑞平说,瑞平哥,我现在毕业证也丢了,身份证也没有了,我怎么在深圳工作呢?你借我点儿钱,明天我还回去得了。哎,真是出师不利,来深圳就遇到这样的事情。
瑞平笑笑说,别,别呀,好不容易来了,就这么回去了,别人笑话。
我说,那怎么办。
瑞平说,我给你再搞一个身份证,一个毕业证,不就行了。
我问,这行吗。瑞平说,怎么不行,大家都这么办,在宿舍等我吧!你要什么学历的毕业证。
我说,学历太高也不行也,我自己是大专,你还给我办个大专的吧。
瑞平说,行,没问题。
晚上,瑞平就给我拿来了一个身份证,他说,你看看,以后你就叫刘一平,还有你的毕业证,也是刘一平的。我问,既然是假的,为什么不用我自己的名字呢。
瑞平说,这个名字好,我一看就相中了,我叫瑞平,你是一平,这多好,这个刘一平是现成的,拿来就能用,你要是用你自己的名字办证,需要的时间太长了。
我问这身份证,这毕业证,能进工厂吗。
瑞平说,进工厂主要看你的实际表现,现在证件满天飞,真假难辨,实际表现最重要。
算了这个事情解决了,走吧,昨天你来的晚,还没有给你接风了,我请你去吃烧烤,你在咱们县城,不知道广东的夜生活,吃了烧烤,我带你去舞厅里转转。
第二天,我用刘一平的身份证,毕业证,真的就上了班。在深圳牛时达公司做内勤,工资4000元。要知道,在来深圳前,我的工资加上班主任津贴才396元一个月。在深圳一个月差不多顶一年了。领到第一月工资,我就给老婆燕娜寄去了2000元,在寄钱的时候,我第一次有了富翁的感觉。
5年后,我从工厂辞职,自己创办了商贸公司,才恢复了王学儒的名字。
后来,看到深圳人多,发展快,就创办了肉联厂,肉联厂后来发展成肉类加工集团,这都得益于深圳的高速发展,得益于中国的高速发展,得益于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
刘一平我并不认识,我这是冒名顶替,如果刘一平有真人存世的话,我向你道歉。如果因为我的冒名顶替给你带来了损失,我愿意补偿.但我至今没有收到到关于刘一平的任何信息。
根据刘一平的身份证信息,我专门跑到了刘一平的身份登记信息地,询问当地有没有叫刘一平的人。
这个村子的名字很有意思,叫刘郎村,看到村的牌子,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刘禹锡,想起了他的那句著名的诗——前度刘郎今又来。
不过刘禹锡是浙江嘉兴人,从历史上看,这个村子和刘禹锡应该是没有关系。
刘郎村建设的很漂亮,绿化的也很好,虽然是一个村,但能看出已经明显城镇化了。街道整齐,房屋崭新漂亮,在村南边,是一排排的别墅,统一的制式,很整齐。
但村里人比较少,我走了半天。才发现一个老头在晒太阳,当时深秋,道边的银杏树,黄灿灿的,就像一幅画。
我问老大爷,咱们村,有没有叫个刘一平的人,老头摇摇头,说,没有听说过这个人。老头问,这个人多大。我说,和我的年龄差不多,应该是75年的人吧,老头想了想说,这个年龄段的人,我差不多全认识,我们村没有这个人。
看老人肯定的表情,我知道,这趟可能又白跑了。
但我还是说,村子建设得不错呀。
老人苦笑了一下,是不错,现在真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但村子人少呀,没有年轻人。年轻人都外出了,村子里只剩下了老人和孩子。不,连孩子也接到城市去了,现在村里里只剩下了老人。没有人,村子建这么好有什么用。
我点点头。
老人说,想想将来,就有点儿发愁,你看看,现在老人去世,连个抬棺材的人都没有了。我们这些老人,最担心的是这个。
我理解老人的担心,前年春节,我回到故乡。王家族人在祠堂,开了一个会,会议的内容,就是关于召集令的事情。对着老祖宗定下了一个约定,以后村里老人去世,就是召集令,村里的年轻人,不管在什么地方,手头的工作再忙,得到这个消息,也得排除一切困难,在24小时内回到家乡,参与老人的葬礼。我也签了字。
而刘郎村的情况,从老人的讲述来看,和我家乡的情况差不多。
在路上我想,我们村这样,刘郎村也这样,世界上有多少个这样的村庄呢?
2
当前,我也面临着一个重要的关口,这两年生意难做了。
当下的社会似乎缺乏消费热点,好多行业都在卷,实体店很受网络的冲击,随着地产行业的衰落,股市低迷,房价跳水,似乎人们越来越不敢花钱了。
在这背景下,老板的压力是最大的。
在当下这个时代,人们都说,这个时代做老板最风光。其实,做老板是最辛苦的。
一个企业,在这个世界上,能存活,也能消亡,企业的存活与消亡,最能施加影响的是老板,同时企业的存活和消亡,对之影响最大的也是老板。
在人们的观念里,似乎永远都是员工在给老板打工,其实在我的观念里,老板同时也在为员工打工,老板需要筹措资金,领航把舵,需要全力保障企业在竞争中能够立于不败之地。一个企业垮台了,员工可以拍屁股走人,换一个单位继续打工。而老板呢,往往和企业的命运紧紧地锁在了一起。所以说,针对一个企业来说,老板是这个企业最忠诚的打工者,最投入身心的打工者,是承担无限责任的打工者。
这两年,收入和利润双降,这是我的企业发展史上从未有过的现象。针对此情况,我也采取了一些措施,主动砍掉了一些项目,裁撤了一部分人员,压缩了一些费用。但,我知道,我们到了不得不变革的时候了,必须壮士断腕。
在董事会上,我们调整了整个班子的人员结构,吸收了一些更年轻的人,进入到企业高层,我想,企业要想有未来,必须首先要吸引住年轻人。
年轻人更懂年轻人,启用年轻的GB,是一件关乎企业未来的大事。
我甚至想,如果有合适的人,我愿意让出我的董事长给年轻人。
我很费解某些企业的创始人,年龄已经垂垂老矣,还掌控着企业不放手,也许这个时候,企业就是他的安全感。只有把企业牢牢抓到手里,他才有安全感。
我认为大可不必,因为作为企业的创始人,当然是希望企业能够长远地发展下去,如果企业换了领路人能够发展的更好,为什么不换呢。我一直认为企业存活与发展,永远大于个人的安全感。如果卖掉了企业,企业能够更好的发展,我觉得这对企业创始人来说,也不算太差的事情。企业长久发展下去,你的名字会随着企业一样,被人们记起来,这难道不是创始人的欣慰吗?
董事会调整后,我们开了第一次董事会,大家对后期经济发展的研判,偏于保守,觉得在目前大家都紧紧捂住钱袋子的情况下,企业继续扩展,做重资产运作显然是不合适的。董事会决定在现有项目上找潜力,刘总是我合作多年的朋友,这次当选副董事长。我想,刘总比我年轻一些,干劲充足,是我的朋友,我们在牛时达公司就认识了,是我的得力助手,没有刘总,就没有企业的今天。这次给他肩上的责任又增加了不少。刘总也发表了激情洋溢的讲话,明确今年以至于以后一段时期企业的基调就是控制成本增盈利。
但这个控制成本增盈利的决策要贯彻下去,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因为在扩张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好说。优化调整的人员,会随着新的项目而吸收和消化,不会产生激烈的矛盾冲突。
而要砍掉或者压缩一些项目,必然涉及到一些人的利益,也最容易发生激烈的矛盾冲突。每个董事后面,都站着一批人,这些董事就是这些人利益的代表。
道理大家都明白,也都认识到了改革调整的必要性,但都不想从自己这方面开刀。
会议谈论了一天,毫无结果,最后,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得说,我看,就从肉制品开始把,王硕,你看行吗。
王硕是我的儿子,他管理着肉制品。我知道,如果不从自己人开刀,这事情永远也推进不了,虽然开会发言都是信誓旦旦,特别是刘总,表态为了维护和推进企业的利益,可以牺牲一切。但具体起来到自己身上,还是口号多,实际行动少。
这是我的临时起意,事前并没有和王硕商量。
做出了这个决定后,我甚至苦恼地想,做了老板以后,感觉自己每天的压力都挺大,自己最轻松的时候,还是在工厂干活的时候。那时候我用着刘一平的名字,甚至想,如果出了事情,完全可以一走了之。我的任何事情,都有刘一平兜着。
果然,我的话刚说完,王硕就跳了起来,说,为什么呀,我们肉制品可是公司的利润大户,这几年的咱们公司的利润,80%以上都是我们肉制品贡献的。
我说,你说的不假,你们贡献的利润是多,但你们的成本,你们的制造费用也是最高的,你说说,我们要控制,要调整,不从你们开始,那就等于没有调整,没有控制!先从你们身上进行改革这事就这么定了,你有什么困难可以说一说。你要明白,我说的是,在执行董事会决定的前提下,你有什么困难可以说说。
王硕说,最大的困难就是执行,既然在执行的前提下提困难,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儿子和我的争吵,点燃了会场的兴奋,大家长时间开会,已经比较疲惫了。看到争论,那些疲惫的脸上似乎要泛出光来。我感觉他们都很希望我们的争吵继续下去。就像看着两头好斗的牛,在以百米冲刺的角度冲撞而来。
似乎我和儿子的争吵是他的兴奋点。特别是刘总,看见我和王硕吵了起来,红光满面的脸上有掠过一阵惊喜。这种表情被我捕捉到了,我很是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
我的儿子,我是非常了解的。他这两年,在他的主持下,肉制品也干得还不错,年年综合排名都很靠前。我有时候甚至想,儿子这么优秀,我是不是可以退下了。老婆燕娜却说,现在多难呀?最是经营困难的时候,你这么撂挑子不合适吧!儿子才多大,你给他的担子已经不小了,咱们的儿子,你不心疼我心疼。老王,你现在还不算老,所以你不能不干,不能这么早就把儿子推到前面,替你挡住一切。
我想想,燕娜说的也有道理。燕娜就像母鸡护蛋一样护着儿子,恨不得所有的委屈和困难都替儿子顶下来,原来她在公司的公关部负责,干的好好的。儿子到肉制品后,有了点儿困难,她就去了肉制品干副总。用她的话说,儿子吗,我总是要带带。虽然不提倡她这么做,儿子已经长大,她这样不合适,但她这么做,我也没有办法。我对她只有一个要求,不要替儿子拿注意,人家是总经理,你要是摆你的资格,那公司就会很怪异,下面人就不知道听谁的了。
燕娜说,这个道理还用你提醒吗?你放心吧,在肉制品那里,我是不会做慈禧的。
好在从目前来看,肉制品还是不错的,对整个公司的利润贡献最大。
现在我就想,如果儿子把肉制品的这块改革做好,我是不是就可以考虑让位了。
虽然不太愿意,但王硕最终没有说什么。
在一个公司,我不提倡山头主义。但是,在公司里,最好还是应该有自己人。这个自己人主要不是要分享利益的,而是承担责任的。MZD说过,“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就是说,有人群的地方,就有派系。推进我们的事业,有时候需要一些手段,有时候需要动用自己人,以便更好地掌控局势。在kmyc中,MZD不是一样把毛岸英放到了最有挑战行的朝鲜前线吗?一个人带动了千万人,最终在全国形成了支持kmyc的滚滚洪流。
晚上吃饭,我提议去澄碧山庄。澄碧山庄临近海湾,这个山庄的食材新鲜,老板叶保昆是我的老乡。因为他对食材的讲究,虽然价格昂贵,地处远郊,让他的山庄一直都保持客满状态。
老婆燕娜喜欢吃那里的凉拌南瓜秧,我和燕娜都是从乡村来的,都有一些奇怪的饮食习惯,不喜欢吃大鱼大肉,我则最爱吃澄碧山庄的葱花饼,觉得他们的葱花饼,有老家的味道。我顺便说,带上儿子吧,我们都多长时间没有在一起吃法了。燕娜说,是呀,你天天开会,儿子也天天开会,我给他说一下,搞个企业,总是弄得把自己忙死,连一起吃饭的机会都少了许多。
晚上在澄碧山庄,我什么话也没有说,好像也不用说。
在点菜的时候,我点了两个海鲜,照顾一下儿子王硕的饮食偏好。
在等饭的时候,我,燕娜,王硕,澄碧山庄的老板叶保昆四个一起打了一会儿掼蛋游戏。
掼蛋原来流行于安徽北部,河南和安徽的交界处,渐渐发展成了一个盛行全国的游戏,甚至有了一句“饭前不掼蛋,等于没吃饭”的说法。其实掼蛋这个游戏,有一种很好的渲染气氛的作用,有时候打牌,不是简单的打牌,社会上方方面面都在这打牌上投射了出来,掼蛋是了解人一个窗口,同时饭前打个掼蛋也增加相互之间的熟悉。
等我们菜上来了,叶保昆站了起来,说,他要去别的房间照看一下,今天是周末,来的朋友多,朋友也比较多,我这里很多都是回头客,老王你们吃吧,我到别屋看看。
我知道他不会在这里吃法,但还是招呼说,老叶一起吃吧,这都是一家子,没有外人,老叶,不必拘束。
叶保昆说,不了,不了,我就不打扰了,不打扰了。
我没有勉强,老叶就是这样一个人,做事周全,考虑周密。
在餐饮业遭受疫情严重打击的情况下,他的澄碧山庄依然红火,这与老叶这个人有很大的关系。
我和老叶都是从常寨方家店来深圳打拼的老乡,每隔一段时间,我们都要召集老乡聚聚。中国人,有很重的老乡情谊,虽然我算是这些老乡中比较成功的了,但在聚会这件事情上,经常都是老叶来安排,他安排得十分妥当。前几年,我的生意红火,钱也赚得容易,因此,我就想把所有的老乡费用给承担起来。和老叶商量时,老叶觉得不可以这样,你总是财大气粗,久而久之,会和老乡拉开距离。老叶觉得最恰当的方式是AA制,至少是表面上要这样。你是混的好不假,但咱们老乡中,还有混的不太好的孙延辉呢?孙延辉开书店,现在基本上不怎么赚钱,在加上,孙延辉有一种清高的怪脾气,你要是对聚会费用大包大揽,他可能就不来。
我觉得老叶说的有道理,上次聚会就按老叶的安排进行,并且把聚会的最后仪式放在了孙延辉的颜回书店,老乡聚会的效果不错。
在颜回书店,让孙延辉主持了一个读书交流,孙延辉请来了一些深圳的作家名流,是一次别有趣味的聚会。会议上,孙延辉背诵了一段王阳明 《遵经阁记》“……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忧乎或变者也,天之谓六经。六经者非他,我心之常道也。……”如今想来,一切历历在目,好像吃吃喝喝的聚会都忘得差不多了,只有这个聚会记忆深刻。
最近事情比较多,我想,老乡的聚会,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搞了。
吃完饭,老叶漂亮年轻的夫人赵茜请燕娜和王硕进行美容与按摩休闲。
老叶则请我去他的明月轩茶室饮茶。
我说,最近抽时间,老乡再聚聚吧。
老叶说,我看你是想老孙了吧。
我点点头,说,是有点儿想他了,年龄大了,总是想我们在方家店时候的事情,恋旧也许是我们步入中老年的标志。
老叶说,最近聚会的人似乎少了,你我的发展,还算是比较好的。许多老乡的状态不太好,尤其是孙延辉,现在人买书,已经很少去实体店了,网上方便又便宜,谁去你的实体店呢,这段时间,听说孙延辉的书店要转让,不知道转让出去了没有。
我心头一冲动说,他要是转让书店,我可以接下来,就当对他的资助。
老叶说,这恐怕不行,孙延辉好像对书店的持续经营很关注,要求两年内不得停业,说是要对颜回书店的读者负责,说实话,我原来的想法和你差不多,我也想背后把他的书店给盘下来,日后想作为澄碧山庄在深圳福田的一个分店,一个据点。但他的这个想法,我也没有办法接了。
我说,真是迂腐,他还想着对读者负责,读者对你的书店都不负责了,要是读者负责,你的书店怎么会开不下去呢?
老叶说,谁说不是呢。我原来也这样想,姑且买下来,坚持两年,再做打算,后来看看孙延辉的合同文本,我是没有办法接了,合同文本里写,这两年中,必须的保持书店的持续经营,每半年,孙延辉要来书店一次,对书店的持续经营情况进行了解,一旦发现异常,合同随时终止,你看看,这书店还我怎么接呢。
我说,孙延辉这样,他的书店永远都转不出去,自己在泥塘里越陷越深,还要拉别人也进入泥潭,你说说,他的书店怎么才能转出去呢。
老叶说,谁说不是呢?
老叶接着说,抽个时间,我们去看看他吧,这个老孙,总认为自己活在高处,他是看不起我们这些有钱人的。在他眼里,似乎我们就是一些暴发户,浑身上下都是铜臭,只有他孙延辉是清高的!我很奇怪,这样的人,怎么也在深圳混了这么多年,深圳最大的特征就是尊重实力,尊重劳动,尊重知识,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吗?
对老叶的这种说法,我是认同的,我感觉自从来到深圳,我和老叶的变化都比较大,而孙延辉的变化并不大,还保持在方家店时候的个性。
老叶说,老孙能在深圳这么多年,说明深圳真正有包容性,另外,也不能不说,孙延辉有个好老婆,他老婆陶玲玲是开律师事务所的,名气大,收入高,让孙延辉的生活有保证,这才让他沉醉在自我里面出不来。陶玲玲真是一个好女人,要是别人早就撂挑子了。
我说,婚姻的事情,说不清楚,你看看你我,都发达了,而孙延辉虽然没有什么钱,但人家两口子却关系依然这么好,婚姻和家庭真是研究不透。
老叶说,我看小硕和燕娜的关系挺好的,不象我的家,儿子孙斌和赵茜不说话,见面就像仇人一样,搞得我都烦透了。
老叶说得有道理,家庭就像一件精美的瓷器,再婚就如瓷器破后重修,虽然看似完整,但裂缝还在,永远不可能浑然一体,财富就像精巧的工匠,能让这个瓷器还保持着原有的体面。
我说,这个世界的复杂性,就在于人的复杂性,我虽然崇尚财富,但我还是挺佩服孙延辉这个人的。在深圳,他能保持这样确实很难得,他就象一股清流,想到了他,我的心里就像淌过了清泉水,心里的杂念就少了许多,你想想,我们的苦恼大多都是财富带给我的,如果没有财富,我们是不是就没有了这大部分的烦恼,是不是人生就轻松了许多?
老叶笑笑说:你这句话有点儿违心了,我不相信你能放弃财富,你说的不假,是的,财富给你带来了烦恼,但财富同时也给你带来了快乐,你想想,你现在大部分的快乐,是不是财富带给你的,要是没有财富,我怎么能取小自己二十来岁的老婆呢?现在收了你的财富,把你赶出深圳,赶回咱的老家种地,你会同意吗?
人还是难以沟通的,虽然我和老叶的情况差不多,但老叶还是体会不出来我的心情,其实说实话,财富已经给我带不来什么快乐了,财富带给我的的,更多的是烦恼。
之所以我和老叶的感觉不同,是因为我和老叶处在创造财富的不同阶段,我的企业已经做到足够大,处于行业霸主,财富给我的感觉更多的是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而老叶的澄碧山庄,正在上升期,正在快速发展阶段,老叶可能更多的感受到了财富带给他的快乐。
看似差不多的人,其实思想是有差别的。当然了,我和孙延辉之间的差别就更大了不论是从状态上,还是从思想上。
在山庄住了一晚,第二天,我们回深圳市区。在路上,燕娜感慨地说,比比赵茜,老王,,我对你够好了。我感觉燕娜的话里有话,便问,赵茜怎么了,我看她对老叶挺好的。
燕娜说,赵茜和老叶的儿子不对付,现在老叶更和山庄的女经理李敏打的火热,赵茜一气之下就也找了一个相好的,用赵茜的原话,他不重视我,我就给他戴一个绿帽子。
我没有说话,不知道燕娜给我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点拨,还是警告!
燕娜接着说,这话你可不能说给老叶呀,我答应过赵茜,要给人家保密呢。
保密你还说给我。我很是不解说,难道女人的保密就是这样呀?
燕娜生气地说,老王,你会不会说话,我这是信任你才和你说这些,我不是反复告诫你吗,永远不要辜负女人的信任。然后她叹了一口气说。赵茜妖里妖气的样子,看见她我就烦,香红多好呀,香红做出了辛苦,却被赵茜摘了桃子,我替香红不值得,老叶找一个这样的女人,虽然年轻貌美,但他还是亏大了。
我真的对燕娜更加难以理解了,刚才她和赵茜亲热的样子,就像姐妹俩,现在燕娜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这难道就是女人的多面性?
3
在来深圳以前,我,老叶,还有孙延辉都是方家店中学的教师。
教师的日子还是比较清苦的。整体上教师的工资都不高,相比叶保昆和孙延辉,我的经济情况更差一些。
老叶就在学校的门口开了一个餐馆,叫香红餐厅。老叶的老婆叫香红,人漂亮,爱干净,她管理餐厅井井有条,餐厅经营得也不错,他的收入在整个方家店中学还是比较高的。孙延辉呢,在学校门口开了一个书店,主要经营一些教学辅导资料,他雇了自己侄女翠花管理书店,经营还行。
只有我没有什么产业,每天就想着怎样把学生教好,当时的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如果知道后来,就应该明白,老叶和老孙虽然当时在方家店中学,但他们已经孕育了在深圳的种子。到了深圳,老叶还是搞餐饮,只不过名字是澄碧山庄,老孙还是搞书店。
我们三个是一批进入方家店中学的,因此我们三个人的关系很好,我们偶尔也聚会一次,经常是老叶或者孙延辉买单。他们两个从经济上,比我要好一些,他们就抢着买单,在当时我的感觉,只有抢着买单,才是好兄弟。其实我也想买单,只是实力不允许罢了。
老叶结婚的最早,香红是整个常寨最漂亮的女人。这让我和孙延辉很当然地觉得老叶是最幸福的人。如果理想的生活有模样,那老叶当时的生活就是我们的理想生活。
我没事喜欢来香红餐厅,表面是来找老叶喷空儿,实际上,我另有目的。
漂亮的女人总是相互吸引的。香红漂亮,她的朋友也漂亮。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想让香红给我介绍对象。
我心里这么想,但却不好意思这么说,当时人们好像就是这样。现在想起来以前害羞的样子很可笑,但现在好像许多人不知道什么是害羞了,我觉得这是很可怕。从可笑走向可怕,也就短短过去了三十来年。
老叶懵懂不觉,根本不知道我的心思。但我的心思却被香红看的清清楚楚,香红也不明说。只是我来香红餐厅的时候,总是能遇到香红的一些漂亮的闺蜜。
老叶还为我这么频繁地来找他而感慨,说我是他在方家店最好的朋友。老叶还说什么,友情来往友情往来,所有的友情都是通过来来往往实现的,通过频繁的走动建立并巩固起来的。
我猜想孙延辉也有和我相似的想法,他自己有书店,但没事也喜欢往香红餐馆里凑。在那时,好像就是这样,香红是老叶的老婆,但却是我和孙延辉都想亲近的女人,在那个时候,一声嫂子一喊,好像就有了可以开玩笑\打炸子的资格。这在当时是一个普遍现象,每个“嫂子”身后,都跟着好几个想入非非的“弟弟”,如果说我们这些弟弟的一些性启蒙,都是从那些嫂子身上开始的,我想很多的弟弟们应该不会否认。
我,老孙(错了,那时候他还是小孙)都想尽快脱单。但那个时候不象现在,现在深圳的青年人结婚普遍比较晚,并且很容易走进剩男剩女的境地。当时,如果一个男子,过了二十五岁还没有结婚,大概就可以算是大龄青年。
这让我和孙延辉都有强烈的紧迫感。但相对来说,我的紧迫感更强烈一些。因为我当时最穷,并且在和孙延辉的对比中,我处于下风。那时,孙延辉是炙手可热的文学青年,是喜欢写诗的新青年。
唱摇滚和写诗歌,是新青年的标志性行为。喇叭裤,花衬衫,黑墨镜是街面上最招风的风景。所有的青年都展现一种野性和活力。不像现在,年轻人要么在卷,要么在躺平,两级分化很严重。
有人可能会问,你们在学校,况且你们也是刚刚毕业的年轻人,你们比你们的学生也大不了多少,为什么不能找学生呢?
你们有所不知,那时候,除了少数人,大多数学生还是比较保守的。并且偶尔一两个教师和自己的学生结婚,那也是在学生离校以后。在学校找学生,学校是绝对不允许的。为此,这样做的人很可能被开除出教师队伍。所有的教师,都不可能拿自己职业生涯来开玩笑,因此,和学生谈恋爱是绝对不能做的事情。
果然,很快,孙延辉就有了女朋友陶玲玲,陶玲玲漂亮,而且有才,当时正上大学,是一名法律系的学生,这个当然是香红介绍的。
香红介绍的时候,我并没有怎么关注,因为香红已经给孙延辉介绍过多次女朋友了,如果给孙延辉见面不成功,大概率会和我见面,但和我见面是大概率的不成功。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有点儿不好意思,我问香红,这样合适吗?孙延辉对方都看不上,怎么可能看上我。
香红,现在这样的事情多了,人怎么能在固定的一棵树上吊死呢?你关键是缺乏自信,你怎么能自认为比孙延辉差呢?在我看来,你有你的优点,孙老师有孙老师的优点,我们每个人都是别人不能完全替代的。说得我面红耳赤,好像香红就像一个教师,而我呢,则是一个垂手恭听的学生。
接着就是走马灯得相亲,上午是孙延辉见面,下午就是我见面。以至于孙延辉说,你能不能换一个人?怎么总是用我刷过的锅!
我就说,怎么,孙延辉,你开始不自信了?是不是你觉得我比你优秀,看不上你的人,会看上比你强几倍的我?
孙延辉嗤之以鼻,说,如果一个女人,看不上我,而看上你,我觉得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
当然偶尔有两个,孙延辉会对我说,这个女的我看不上,王学儒,你上吧。
这个时候,我往往会说,你让我捡破烂呀?你看不上的,我当然也不会谈了!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大概率我会和这个女的谈。谈的结果,依然是这个女的看不上我。这会让我自信心再次沦陷。
在陶玲玲已经开始和孙延辉商量结婚的事情的时候,陶玲玲给我介绍了燕娜。在她给我介绍的时候,我根本是没有信心的。我已经见了不少的相亲对象,但却没有一个成功。现在我们铁三角。叶保昆和孙延辉都有了女朋友。叶保昆都已经结婚了,香红已经怀孕了,孙延辉和陶玲玲也进入了谈婚论嫁阶段。而我还在为丈母娘是谁而发愁。燕娜是桃林镇中学的教师,是市师专毕业的,燕娜是陶玲玲的高中同学。
见面的情景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见面后,根据当时最流行的休闲方式,我和燕娜一起在县城东城河边上找了一个录像厅。我买票,和燕娜一起进了录像厅,那天录像放的是港台的片子。
现在看来,我们内地的许多风气,都是被港台这些小地方给点燃起来了。当时人们的思想初开,大家谈论一个地方是不是繁荣发达,往往以香港作为参照。说一个地方发达,就说,那里是“小香港”,在当时人的口里,有着不同的“小香港”,这“小香港”就代表了一个又一个繁华的地方。谁能想到,到了眼下,我们深圳已经从GTP上超越了香港。短短几十年,变化真大呀。
在录像厅里,我坐得笔直,心跳得厉害。
燕娜看我笑笑,把身子往我这边靠靠。
我如坐针扎,想躲避,又想靠近,很难受,汗都冒了出来。
燕娜说,你这人,还是太老实,说着头直接靠到我的肩膀上。
她身上的一股芳香传了过来,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就一个劲地盯住前面的屏幕看,但录像上什么内容,我全不知道,只是机械地盯着看。
燕娜打了一下我的手。
我一哆嗦,手挪开了,燕娜的整个身子靠了过来。
我表面上呆若木鸡,实际上心潮澎拜,我想,这个时候,我总要表示一些什么,但如果我表示了,她反对怎么办?现在我们在一步步地走近,如果我行动了,会不会把我们的关系推得更远,大家都知道,我找个女朋友不容易,因此我很是犹豫,又想行动,又不敢行动。最后,我终于把手搭上了她得左肩,还好,她没有反对,而是把身子更加往我这边歪得厉害。
我的手碰到了她的头发,一种惊悚的麻麻的感觉传了过来。我的右手往她怀里探了探,她竟然没有反对。我右手通过她的衬衫的下摆,往里面继续游走。天哪,我的手竟然接触到了她的皮肤,她的皮肤细腻光滑,又温暖。不,是一种焦灼,我感到内心有一团火上来了。
她很果断,把我们的手拽了出来。说,不可以。
说着她端正了自己的姿势,说,还是看录像吧。
我心不在焉地看着录像,心想坏了,她生气了,这个录像看完我们就分手了。
早知道这样,我真的不该轻举妄动。我就摸了她一下,却把潜在女朋友给得罪了。
我后悔死了。
从录像厅出来,我想,我们迎来了最终的时刻。她的以后将与我无关。
没有想到,她竟然说,一起走走吧。这是我很盼望的事情,她能说这话,说明我和她之间,还是有希望的。
在路上她说,你知道吗,我从来不敢在人少的地方走,尤其是晚上,一个人。
我看看四周,我们正走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柳影婆娑,弯月如钩。
接着她说,不过,今天,有你跟着,我一点儿都不害怕。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还在为录像厅里的轻举妄动儿后悔和遗憾呢。
接着她说,你们男的,是不是都特别大胆,什么都不怕。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在想,刚才好不容易大胆了一下,但效果并不好。针对她的问话,我很模糊地说,大概吧,这世界上又没有鬼,有什么可怕的?
她莫名其妙地说,这世间有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里有鬼。
她这话让我下了一跳。当时我正在想,反正估计这次相亲,搞黄的几率比较高。既然要黄,那我和她以后就是陌生人了。既然是陌生人,我对她做什么,当然也不用考虑后果。如果不考虑后果,我该对她做点儿什么呢?……不过,我要是做了什么以后,我该怎么面对陶玲玲呢,这是我主要一个担心。
我最想做什么呢,我就是想继续探究一下她的身体。在录像厅虽然被燕娜拒绝了,但那种惊悚的感觉还是让我念念不忘。
突然,一个黑影从草丛里飞快地跑了出来,大概是一只黄鼠狼吧。
燕娜啊的一声,一下子扑到我的怀里。
我就势力搂住了她,她似乎推了我一下,但力量并不大,我趁机再次把手伸进她的怀里。
她说,你流氓,用胳膊轻轻顶了我一下。我继续上探,抓住了她胸前的一只“鸽子”。
她说,别,别,你不能这样。
“鸽子”在我手里扑腾着。
她两手用力抓着我的胳膊,想把我的手给拉出来。
我的另一手趁机抓住了她另外的一只“鸽子”,这只“鸽子”也扑腾了起来。
她顾此失彼,索性就任由我双手的拨弄,两只鸽子越发扑腾的厉害。
她说,你呀。
说着,我们两个人一起倒在地上。
半个小时后,我们两个人站了起来,她身子有些软,好像有一种站不太稳的感觉。两只鸽子已经安稳,在我手里很听话。我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她还是挣脱了我,悠悠地对我说,你怎么这样,你弄疼我了。
然后拍拍身上的尘土,就走了。
我留在原地,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后来,我和燕娜结婚了,燕娜说,我们的红娘是陶玲玲。
而在我的心中,我们的红娘就是那只黄鼠狼,是黄鼠狼的出现,才把燕娜送到我的怀里。
婚礼很简单,定了两床被子,添置一些简单的物品,我们两个就开始过日子了。后来,提起这次结婚,燕娜总说,我们的结婚太仓促了,仓促得就像我们听到下课铃时的板书。
结婚以后,很快又有了孩子,生活拮据一下子暴露无遗,我们铁三角都结婚了,都成家过日子了,但老叶和老孙都有事业,除了教学以外,而我守着死工资过活。
燕娜说,这日子不能这么过下去了,在这样下去,孩子的奶粉钱都要出去借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燕娜催促,我觉得日子还可以过下去,我想,我们毕竟都是教师,这是一个铁饭碗,我和燕娜的日子,比起乡村我父母的日子,已经好的太多,怎么女人就这么难以满足呢。
燕娜说,好什么呀好,你看看你们三个,你是能比过叶保昆家呢,还是能比过孙延辉家?
我当然比不过他们,但我 还是反驳说,他们两个和我相比,除了比我有钱,其他方面不是都差不多吗?
燕娜嘲笑说,嗤,现在成功不该拿金钱来衡量吗?!连上面都说,不管黑猫白猫,逮住老鼠就是好猫。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我只得自身前往深圳,临行,老孙,老叶给我送行,在香红餐馆给我送行。
老叶说,你先探探路,如果行,我准备去深圳开餐馆,深圳都是外来人口。不像咱们这里,除了机关单位,很少有人来餐馆吃饭。孙延辉说,我也想去深圳发展,现在外出打工很方便,早早赚钱的这些年轻人,让读书无用论抬头了,读书人少,我书店的生意也不好干呀。
我把胸脯一拍,放心吧二位,你们去深圳的事情,包在我身上,我就是要给你们两个探路呢。
我到了深圳后,在打工期间,我一直没有回故乡,燕娜带着儿子08年来深圳,在一个学校里,私立学校里教学,她说,你在深圳,我肯定要来深圳的,至于收入,算了。我们住在城中村里,感觉到整个深圳,真的是人潮汹涌,握手楼里住着密密麻麻的人,这些人是深圳的底座。
后来事业有了起色,我已经不再是一平,而是学儒,我才荣归故里。先回了方家店中学,请全体教师吃饭,真正体现了一把“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的感觉。曾经方家店中学的穷小子,现在成了货真价实的深圳大亨,而燕娜更是珠光闪闪,在一堆原来的女教师同事中,显得年轻了好多岁,再也不是见到黄鼠狼,就吓得躲起来的小女孩了。
在酒桌上,我把自己的经历,添油加醋地说给大家,大家一脸的惊艳。
当然了,到深圳行李箱丢了,用刘一平的身份证上班的事情,我没有说。这是我的一个伤疤,吹牛的时候,不能说。
叶保昆喝高了,一下子说话,也不考虑我的面子了,说,你看看,象王学儒这样的,在方家店中学是混的最差的,竟然也能在深圳发财,我也要去深圳。
再后来,叶保昆就来了深圳,并且很快就睡了前台赵茜。香红一气之下,回家了。当时我还劝香红忍一忍,香红说,怎么忍,忍的意义何在?他心不在了,我要他有什么用。
香红走了以后,孙延辉一家也来的深圳,陶玲玲先来,做了一个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接着孙彦晖来了,开了这家颜回书店。
4
就在王硕推进肉制品的改革,推进人员精简,控制支出的时候,关于王硕,关于我的小道消息也开始满天飞。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戴王冠者,必须要承受其重。关于我的,无非是霸道作风,忘恩负义,还有就是关于男女作风问题,还有图,有视频,有真相,搞的乌烟瘴气。
燕娜说,那些事情,一看就是假的,老王你怎么不报警。
我笑了笑说,自从开始创办这个企业,我就是一直在人们的议论中,我假如没有从方家店学校来到深圳,没有这么一家大的公司,我想,关于我的消息一定没有这么多,现在干这件事情了,就要承受该承受的。
燕娜笑笑说,这样就好,你在网上是如此不堪,你不在意就好,我担心你看了这些消息会抑郁。
我笑笑说,我倒是但心你,你看看,在网上我成了一个天天搂着美人的土皇帝,你能想开我就放心吧。
燕娜笑笑说,你那身板,三个女人能累死你,还天天入洞房,夜夜做新郎,你要是真这样,就不是我和你在这里聊天了,估计你真要这样,那你坟上的草都有二尺高了吧。
我装作生气地说,你这女人,真毒蛇,你想离开我,想再找一个,也不能咒我死,并且让我死的这么早呀。
话虽然这样说,但我实际上是有别的女人的,像我这样,身边怎么可能少了女人呢。不过,我做得足够隐蔽,燕娜不知道罢了。或者她知道,装作不知道。燕娜是我在最困难的时候给我最初的温暖的人,这是可以相互托付一辈子的人,我要维持我很好的人设,在公司树立正面的形象,必须站在道德的高处。有时候想想,自己心思也是犹疑的。***,叶保昆凭什么娶了小自己20岁的老婆,我比他有钱,我为什么不这样干,但后来,看到叶保昆娶了赵茜后,家事搞得一团糟,再想想,自己更年轻的女人也搞过,这样我的就心态稍稍平和。这是我的内心,有时候,自己也觉得挺阴暗,这时候就唾弃自己,暗骂自己:“王学儒,你这个人太阴暗,太卑鄙,你要活在高处,象孙延辉一样活在高处。”但我知道,我永远不可能活在高处了,我的公司发展的今天,我干了很多污浊的事情,我政府GY,和职能部门,和协会领导,都存在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找女人和这些比起来,真是九牛一毛,小得根本不值得一提。你说说,我是这样的人,我还还能活在高处吗。和我相关的GY,已经下台了好几个了,都是因为腐败问题而下去的,他们的腐败,当然也与我有关,只是我做得足够隐蔽,没有被发现罢了。我不但没有活在高处,而且还在以一种完全失控的状态在坠落。
关于王硕的消息就更多了,官商勾结,寻花问柳等等。我对于这些风言风语,我是有经验的。公司大了,公司的高级管理者就成了公众人物,捕风捉影的事情随之而来,当然需要你来面对。网上关于王硕的许多事情,我并不当真。但有一个消息,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就是王硕曾经撞死过人,让人顶缸了,顶缸者就是赵哲元。
这个赵哲元我认识,是我们公司的司机。六年前出过一次车祸,撞死了人,然后被判刑了,公司当时给了他家里一笔钱,作为道义上的支持。
现在有人开始,拿这个说事,我不知道是因为王硕的改革撬动了某些人的利益,进行栽赃陷害,还是确有其事。
我想起处理车祸时,王硕是有些失态和焦虑的。燕娜从来不管公司车辆的事,唯独在这件事情上,她跑得很快,很急。不过当时,因为王硕也在这辆车上,母子连心,这似乎也可以解释得过去。因此我当时并不在意。现在人说这个,可能并不是完全空穴来风。
网络就是这样,有好多信息,真假难辨。
现在社会需求不振,大部分人的日子过的艰难,房贷、车贷,教育,医疗这些事情压在身上。同情弱者,我弱我有理,我穷并不是我不勤劳,而是我心不黑,好像成了网络的通行证。如果你反过来说话,一定会遭到网友的口诛笔伐。
大楼门口这两天,天天都有人来举着横幅讨说法,这些多是因王硕改革而利益受损者,他们来维护自己的利益。
这在我看来,没有什么不可以。中国有个传统,发生而来事情,不是来找法律,找依据。而是来企业,去政府讨说法,我们的一些信访办,我搞不清楚是不是更加推进了这个趋势。
不过,从秘书传过来的这些人的诉求来说,有些诉求,已经涉及到我们企业的一些核心机密,只有董事会成员才可能比较清楚,因此可以断定,这事件背后一定有我们高管的影子。但具体是谁,我搞不清楚。
刘总说:“王董你要注意,最近有人搞你的事情,有人说赵哲元的那次车祸是王硕干的!这怎么可能?对这样的事情,我是根本就不信的!”
我说,老刘,你操心了,虽然这个企业是我的,但从创业起初,我们就在一起了,你对我的这个企业,劳苦功高,现在企业有了一些困难,我把王硕推出去,让他练练,这个方面,你要多帮扶他,算起来,你也算看着他长大的。
刘总说,这个则无旁贷,不过王硕最近干的挺好的,大刀阔斧,有年轻人的闯劲,将来一定会比我们这些老家伙强。
我笑笑说,强什么呢,王硕这样的年轻人,他们没有吃过苦,人生的空间就少了许多,我们能过苦日子,也能过好日子,而王硕他们这样的年轻人,能过好日子,不能过苦日子,因此,吃吃苦,对年轻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刘总夸张地说,王董您说的太好了,完全可以做青年人的导师了。
牛时达公司,我以前的同事给我打电话,说有人来询问刘一平的事情。
我说,让他问吧。
我想,有人想拿我曾经使用刘一平的身份证的事情说事,又能搞出什么波浪来呢?连刘郎村我都去过了,根本就找不到刘一平这个人。
晚上,老叶说,今天孙延辉邀了,想一起坐坐。
我说,好呀,来我们家吧。
老叶说,你们家,不合适,你看看你们家的装修,这分明就是一个爆发户,难免老孙看了会难受。
我说,你说该怎么办,我最知心的朋友一般都往家里带。
老叶说,家里肯定不行,这次是老孙邀请的,还是找一个小饭店,我们坐坐。
我想想,还是有道理的,便说,你安排吧。
老叶说,澄碧山庄也不行,让老孙来,好象在显摆我的生意多么好似的。
干脆就在老孙的书店旁边,有个豫香苑餐馆,我们就在那里吧。
我说,行,就那里吧。
老叶说,这次说好了,我们两个都不买单,把买单的机会给老孙,这也是老孙的意思。
我说,可以,让老孙买单吧,这个老孙,真是讲面子。老叶说,你要早点来,不要来的太晚了,好像我们挑剔地方似的,越是小地方,我们却要遵守时间,况且,这次,还是老孙要请客,是很珍贵,很稀罕的。
豫香苑当然少不了烩面,在喝酒以前,一人来一碗烩面,然后开始喝酒。
我说,老孙,行呀,五粮液喝上了。
孙延辉说,你开我的玩笑吧,你什么酒没有喝过,这五粮液算什么。
我说,是我喝的酒是不少,好酒也挺多的,但你老孙的好酒,我是第一次喝。
老叶说,什么好酒,孬酒,我们在一起喝,主要是一种心情,其实我们好好想想,最快乐的时候,我是说我们三个在一起最快乐的时候,就是在方家店中学的时候,那时候,真是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喝酒是一一种特别有效的交流,尤其是两三杯下肚之后,这时候大家的表情都松弛了下来,相互的状态才能看的更清楚。其实,我们三个人来深圳后,单独在一起喝酒的时间并不多,因为无论是我请他们两个喝酒,还是老叶请酒,总免不了有其他人在场,而今天,孙延辉请酒,只有我们三个人,这种情形往上追溯,只有在我们在方家店中学教学的时候有这种情形。
我很是感慨,便说:如果在方家店中学的时候,我说,我们会在深圳喝酒,估计谁都不会相信,但今天,我们的确在这里喝酒了,并且只有我们三个。他们两个点头称是。
我看孙延辉,还是那么清瘦。在看看老叶,和镜子中的自己,感觉我们两个都胖了许多。我想,看来财富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它让老叶和我都走型了。而孙延辉还保持着原来的身材。
孙延辉很兴奋,他说,他要转型,要从卖书转向写书了。
老叶说,这算什么转型,还是没有离开书。
孙延辉说,卖书卖的都是别人的东西,而写书,肯定要搞自己的东西。
我觉得,孙延辉这么兴奋,还把我和老叶召集过来,还拿出了两瓶五粮液,肯定有什么喜事,而且我知道,就是有什么喜事,如果我们不问,他老孙也不会主动说。于是我就问,有什么好事,延辉,给我俩说说。
老孙说,我发表作品了,在《收获》上。
我说,那不错,这可是鼎鼎有名的刊物,看来你写出名堂了。
老叶也问,你写的什么呀。
老孙说,我写的农村,写我从家乡怎么一步一步走进方家店中学的。
我说,那不错,你和方家店中学一起出名了,我挺佩服你的。
孙延辉说,百年之后,你我都会化作尘土,但你要是写了书,你的书会留下来,这些书会有你的名字,想想,这是不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我点点头,我觉得孙延辉还是乐观了一些,想了想便说,现在的作品,我觉得写得还不够好,你看看,你写的,还是几十年前的东西,而真正精彩的,在我们身上,在我身上,在老叶身上,你要想写好,必须走进现实,把我们当下写好,这才是最重要,现在年轻人都离开农村了,所以我们可不可以不写农村,我们学着写写城市,写写商场,写写职场,这样才能抓住年轻人,才有未来。
孙延辉点点头说,老王,看来你是懂写作的,写作的所有箭头都应该指向现实,不管写古代,写玄幻,写剑仙奇侠,最后映射的都是当下。
我并不想在文学理论上和老孙做探讨,因为我们都是从八十年代过来的人,那时候的文学热在每个人身上都留有印记,多多少少都感受过文学热。
我接着说,我们企业家要解决当下的问题,甚至要解决未来的问题,而作家了,要反映当下我们这个时代,同时适当地预测一下未来的社会走向,只写过去是没有前途的。要写当下,要写城市,要写最难写的,再关键之处,好不避讳,顶上最高峰,而更多的作家,都沉浸在伤感的抒情叙述中,在文本的最困难处,都回避了,或者勉强凑数应付,这是当下许多作品不受欢迎的原因。
在酒场似乎不能谈太多的正式问题。我就吐槽当下的经营困难,反正是说自己的各种不如意。老叶也是谈当下餐饮经营的困难,自从疫情过后,想着放开了,一切都会好一些,结果没有想到,经营反而更加困难了。
孙延辉可能喝高了,他说,老王,在书店,我闲暇的时间比较多,我就上网,我看你王学儒在网上的风评很差呀,别赚了钱,丢了人,一定要把自己的良心守好,一定要活在高处。
我喝醉了,当然搞不明白孙延辉背后的东西。但我想,我的一切还轮不到你老孙来指手画脚。
老叶说,老孙,你就别管他了,你把你的当下搞好就不错了。
老孙说,我当下怎么了,我搞了这么一个书店,谁还能说深圳是文化的沙漠?谁要这么说,我第一个不答应。谁这样说,深圳是文化的沙漠,我的书店就是用来打他的脸的。颜回书店,知道谁是颜回吗,孔门弟子,世界第一高人,居陋巷而不改其乐。
我想,老孙也喝醉了,你听听他说话,都是重复的。
临走,老孙还送了我们一人一本发表有他作品的杂志。
老孙说,他让杂志社给寄过来二十本,你们留着,做个纪念吧,我的作品从四十八页开始。
儿子王硕过来接的我,儿子见上车,就说,爸爸,真有你的,现在我都忙的焦头烂额了,你还有心情喝闲酒。
我说,且慢,你先不要说这些,你还是去和你两个伯伯打个招呼吧。我觉得王硕不在状态,坐在车里,竟然没有跟老叶和老孙打招呼,有点神不守舍的样子。
王硕下车,给老叶和老孙打个招呼。
老孙摆摆手,说走吧,走吧,回去好好休息,今天你喝了不少酒。
老叶说,老王你走吧,我的司机马上就来了。
我喝得有点儿高,说话也有些混乱,在车上,我把头伸出车窗,问老孙,你怎么办,我和老叶都有人来接,你谁来接你。
老孙笑着说,老王,你喝醉了,我就在附近,前面拐弯往东200米就到我家了,我还要谁接呢。
我这才回过神来,说,老孙,你放心,你的这个小说,我一定会好好读的。其实我已经好多年都没有看过小说了。
在路上,王硕感慨道,爸爸,有时候想想我们,比比你们,我真的很佩服你们能把友谊延续的这么好,而我们现在,全是一些生意上的伙伴,在利益的推动下,纯真的友谊似乎也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我趁着酒劲,我问,硕呀,说说,那次车祸,到底是你,还是赵哲元。
王硕说,爸爸你怎么问起了这个,赵哲元不是都认了吗?在说,这事,我妈很清楚,现在怎么问起了这个。
我说,现在网上关于你的议论不少,这件事,有人说,是你办的。
王硕说,干事情,都会遇到阻力,你事情办得越难,阻力就会越大。现在你把最难办得减员增效压在我的头上,现在对我有意见的人很多,爸爸,你可不能听说风就是雨呀。
我不再说话,酒上头了。
5
爷爷走了。他今年102岁。
爷爷是村子里最长寿的老人,我是爷爷的大孙子,当然必须要回去。
燕娜说,现在公司事情比较多,你要回去,快去快回。
我说,不但我要回去,你和王硕都要回去,不能让村里的老少爷们笑话我们。
燕娜说,你说你,来深圳也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走不出你的村子呢,在深圳,你看看,哪个人还在乎别人的议论,再说,我们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深圳,村里的议论对我们的影响又有多少呢。
不可否认,燕娜说得是很有道理的。这个时代真的在催人变化,虽然燕娜比我晚来深圳几年,但和我相比,她似乎更适应当下的深圳,她干练,机警,随和善变,在当下的商界游刃有余。
但这次我不能听她的,我说,爷爷这一辈子不容易,我们都要回去,回去后,要是实在公司太忙,再让王硕回来。,但送爷爷这件事,咱们都得参与。至于公司GB和朋友那里,就算了,不用给他们说。
燕娜拗不过,只得我们一起飞回了老家。
爷爷102岁,按乡下的规矩,这属于喜丧。
作为孙子的我,自然是不会高兴的,充盈我心灵的,是无法压抑的悲伤。
我和爷爷属于隔辈亲,爷爷从小就对我很好,
爷爷曾经做过生产队里的饲养员,我小的时候,经常在饲养室里烤火,烧红薯,听故事。爷爷好像也有讲不完的故事,他的很多故事都与家乡当地的传说有关,如王莽赶刘秀的故事,朱元璋的故事,鲁怀庄的故事,闯王的故事,白朗的故事等等,我是听得津津有味。
爷爷还喜欢和我玩一种叫做抓痒痒的游戏,他让我坐好,伸手在我膝盖上轻轻挠,如同清风过草,蜻蜓点水,总是痒得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的内心愉悦的如同吃蜜,极度欢快。一边挠,爷爷还一边念叨:“一抓金,两抓银,三抓不笑是好人。”将来一个人能成大事,我们那里就称呼其为好人。
当时,我只觉得这个游戏好玩,大概爷爷也能从我的笑声里,收获喜悦吧!
后来,我才懂得这个游戏背后的意义。爷爷热衷于和我做这个游戏,就是要告诫我,在以后的生活中,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和欲望,保持一定的定力,这是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立身立事的前提,如果存不住气,屁大点儿事就憋不住声张起来,这个人就不能算是一个有出息的人。
只是当时我的年龄小,抵抗力差,没有什么忍耐力,总是爷爷一抓,我就笑了起来,我的笑点燃爷爷的笑,爷爷笑,又引燃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欢乐的气氛把整个饲养室填满了。
那种欢乐远去了,眼下留给我的,是无边无际的悲伤。
我算家乡方圆的成功人世,在大家的眼里,我很有钱,爷爷的葬礼自然不能太寒酸,我请了白事服务公司,各项都按顶级的来操持,还请来了北武当的和尚,给爷爷超度。
亲朋好友来了不少,老叶和老孙也来了。
他们来了还埋怨我,你这个老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我们,我们也是多方打听才知道这件事请的,你说说,你还把不把我们当作你的而朋友,我们可是一起从方家店中学走出来了。
燕娜说,事情比较急,来不及通知你们。你看看,还让你们从深圳跑回来一趟。
经过三天的忙碌,事情终于忙的差不多了。我让燕娜和王硕先回了深圳。
公司反馈,最能公司大门口经常有一些失业工人在闹事。
经济环境好的时候一切好说,因为从这个工厂辞职,很快就能在另外的工厂里找到工作,现在经济下行,房地产行业歇菜,大家工作都不好找,因此被辞退后,这些人的压力比较大,因此他们就想通过给公司施压来转移他们自身的压力。但他们没有想想,公司也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爷爷能活102岁,我想,最主要的是爷爷从小就吃苦,这种吃苦,锻炼了爷爷的忍耐力。有忍耐力的人总要长寿一些。世界上有两种人会长寿一些,一种是保养最好的人,他们生活好,防护墙比较牢靠,因此就长寿一些;另一种是吃过苦的人,他们由于吃苦,锻炼了自己的筋骨,他们的忍耐力很强,这些人就容易长寿些。当然前者多少gy富者,后者多是群众,贫者。
老叶澄碧山庄的事情也比较多,他也回深圳了。他回深圳前,回了一趟方家店,看看了香红,我脱不开身,老孙陪他去的,居孙延辉回来讲,老叶和香红抱头痛哭。我感到老孙说得有些夸张,两人有感情是真的,但抱头哭,我感觉不至于。我问香红怎样。老孙说,状态很好,还是和从前一样漂亮。我觉得这句话也有问题,香红已经是超过四十五岁的女人了,能漂亮到那里去。不过,我没有见到香红,因此对老孙的话,我也无法准确评价。
孙延辉没有走,他说他要好好了解了解我爷爷,他觉得我爷爷是一个高人,而不仅仅是一个高寿的人。
他问我很多,我也说了很多,我追忆我过去的所有人生经历,发现爷爷的光辉总是能遮住父亲。我父亲2000年就走了。爷爷陪伴我的时间比父亲要多得多。爷爷是一个勤劳的人,他的地是我们村子里种的最好的,他还有许多技能,比如编席,不如修胶鞋,自行车。爷爷并不懂太多的文化,但他却喜欢听书,爱看戏,在农忙的时候,他能放下手里的活儿,跑几十里去看戏。爷爷有午休的习惯,闲的时候他午休,忙的时候,他也午休。虽然是个农民,但我觉得他的一生都很从容。
我说,老孙,昨天晚上,我还梦见爷爷了。老孙问,爷爷怎样。我说,还是老样子,爷爷埋怨我了,说我不该烧小汽车,豪宅,华为手机给他,“我又不会开车,不住豪宅,不用这种手机,你烧这些干什么,还不如烧自行车,烧个收音机给我呢?这些我还会用。我说,爷爷,你用不上,可以用来换钱,这都是贵重的东西。爷爷说:“我刚来这里,连菜市场都不知道在哪里,更别说什么房管局、电子交易市场了,你给我送这些,不是给我出难题吗?”孙延辉说,爷爷很实际呀,不空想。我说是呀,比比爷爷,想想我,我追求许多我是上并不需要的东西,之所以我追求这些,是因为大家都在追求,从众心理太严重了,做事讲究面子,从这个方面,我也爷爷相比,就差多了。孙延辉说,爷爷还说了什么,这个老头挺有意思的。我说,我问爷爷,你见到我爹了吗?爷爷说:“见到了,他还是那么不听话,早知道这样,我真该早点儿来这里,好好管管他。”孙延辉听了,笑了,说,爷爷太逗了。
我对老孙说,延辉,我从前觉得,我跑到深圳,是村里最成功的人。现在仔细想想,爷爷才是成功的人。我能有现在的成就,主要是时代给我的,如果把爷爷放在我们的时代,爷爷也一定是当下最有成就的人。爷爷在他的时代,只能做农民,但爷爷把农民做到了极致。当然,关于公司和政界得勾结,我的从商哲学,我没有给延辉说,他是一股清流,我给他说了这些,会不会震碎他的三观。因此,还是不说为好。
孙延辉说,爷爷虽然不能说是成功的人,但他应该是高人,他身在底层,当一直活在高处。我就是要写这样的人。
孙延辉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儿激动,好像从爷爷身上,照见了他自己的影子。
我很诧异孙延辉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一直觉得,孙延辉如果要写出受读者欢迎的作品,应该多写象我这样的人,我这样的人体现了时代特征,体现了深圳的特征,没有想到,他对爷爷的兴趣好远远超过了对我的兴趣。
其实从实际上来看,城市人和农村人生存的环境都是差不多的。即便你在城市,即使是在特大城市深圳,你所能感受到和接触到的人也是很有限的。城市人很多,但许多人都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从这个层面上来说,你在城市和乡村,又有什么区别呢?乡村人少,但你都认识,而城市人多,但你能认识和影响的,还是和你在乡村的人数是差不的。只不过是时代的发展,让我们从乡村走到了城市。虽然走进了城市,但我们和父辈祖辈相比,我们在做人做事上,又进步了多少呢?
人活着,永远不要计较外在的东西,守住一份平静,或许才是活在高处的秘诀。老孙自言自语,像是在对自己说,也想是在对我说。
我的村庄在山脚下,天地辽阔,时光静寂。
我和孙延辉在田野里走走。爷爷已经长眠地下,关于他的一切,会随着时光的流转而逐步变淡,最后一切都会无影无踪。
看着远处的山峦,看着突兀的歪头山。
我很感慨,这里平静如水,而深圳奔驰如驹。
我不知道哪个才是我们社会的正常状态。
6
我站在窗台,看着霓虹闪烁,看着车流滚滚。
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站在这里了,我要搬家,这是我在公司最高层的办公室。
明天,所有的一切,这里所有的而一切,公司所有的一切,都将与我无关。
走到今天,我的经历就像一个传奇,也象一个笑话。
在以前人们认为是一个传奇,而今天更多的人认为是一个笑话,特别是到最后,公司被南方华天集团收购后。
我从老家回来后,就事情不断。
首先儿子王硕驾车肇事,找人顶包的时期被捅了出来。捅出这件事情的就是赵哲元的老婆。这事被捅出来后,燕娜找我商量怎么处理。我说怎么处理,既然事情是王硕干的,他肯定要承担责任。燕娜说,这事不寻常,本来这事已经摆平了,赵哲元的老婆也收了钱,怎么会出尔反尔呢?这里面肯定有人搞事情,并且这个人,就在咱们公司高层。
我说,别说别人了,王硕出车祸是真吧,你怎么出了事情,就从别人身上推,你从自身想想。
燕娜说:“王学儒,在你看来我就这么不堪,好像我里外不是人,我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的宝贝儿子吗?他要是进去了,有个什么好歹,我们可只有这一个儿子。”
我看燕娜比较激动,便忍住了想说的话。她也是为了这个家,我再说毫无益处。
燕娜说:“儿子出了车祸后,来找我商量,我知道你的脾气,就私自做主,给了赵哲元家里一些钱,让他把这事顶了下来。我们不但给了赵哲元家里钱,还给了被碰得住院的人一些钱。现在怎么全部都改悔了?”
我知道,这事已经躲不过去了。便说,算了你别说了,既然已经走到了这地步,那就让王硕承受他该承受的吧,
燕娜说,老王,这事明显有人搞你,原来我觉得你挺能干的,现在怎么看你就像一个窝囊蛋,老婆老婆你保护不了,儿子儿子你保护不了,要你有什么用!
我何尝不知道有人搞我,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儿子毕竟犯了罪。
王硕进去以后,竟然有人在公司门口放鞭炮。
我想,这些人应该是受到王硕在肉制品改革中受到影响的那些人。王硕推进的减员增效,得罪的那些人。
在这些人看来,王硕身上充满了资本家的残酷,在经济下行的情况下,资本家想到的就是盘剥工人。所谓的下岗,所谓的淘汰,就是继续盘剥继续压榨工人的一种手段,资本家赚的每一分钱,都充满着血和泪。
我对肉制品进行了强化管理,王硕入狱后,燕娜就直接负责肉制品。
但还是出了事情,在飞行检测中,发现一批原料肉有问题,追根求源,发现这个供货商,在近期进货量异常偏高,并且他的原料不合格的居多,听了汇报。我找来采购经理询问原因,采购经理说,你看看,王董,你还要我们减少人员,还要求我们采购的物品价格低,品质好,你说说,我们能做到吗?我们又不是孙悟空。
这家伙,很干脆地把责任完全推给王硕推进的改革上。
我说,你这是混蛋逻辑,我们是干什么的,是干食品的,干食品首先要想想,你做出来的东西,你自己吃不吃。你算算,因你这写原料的影响,我们的多少产品需要封存,需要检测,这下来,需要公司拿出来多少钱。
采购经理见我发了火便不再说话。
通过采购经理这件事,让我明白了一个事实,在我的公司,我正在失去权力。这是我作为老板的敏感。因为以前,在公司,是没有敢顶撞我的,我的一个眼色,手下人吧所有的事情都给办妥当了,我有时简单说一句,这人干的不怎样呀,第二天我说的这个人就会被撤职,而今天,一个小小的采购经理竟然开始顶撞我了。我的公司,怎么变成这样了,这有点儿让我费解。
董事会讨论这个事情,刘总说这批原料的问题,不宜声张。因为公司最近经营太困难了。本来利润就在下降,如果这件事情,我们大张旗鼓地查,影响太大。再说,这些原料,分散道我们的产品上,占比并不高,即便是检测,真正出事的概率也不大,因此从公司利益角度来说,这事情只能秘密处理。
事后我才搞明白,刘总这话,不管我是听从了,还是没有听从,我都会走进他的圈套里。刘总给我设置了两个圈套,一个是召回产品,一个是不召回产品。不管我怎么做,这个圈套的绳索都在刘总的手里。
刘总说话,董事会的多半成员对此点头,大家似乎都能感受到当下经济上的寒意。
我也有点儿而迟疑,看来大家的意见相对统一。燕娜的意思也是,先不声张,等度过了这段困难期再说。
我也想,自己走到今天不容易,难道说要从头再来吗?不,甚至比从头再来还要差。但如果不暴露,这将是一个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爆炸。
晚上,我给老叶打了一个电话,说,假如我现在在破产了,你会怎样?老叶说,怎么可能破产呢。如果缺钱,我这些年,手里的钱有差不多两千万,你看看够不,希望你能熬过去。
我给老孙打电话,问了同一个问题。
老孙说,别,你可不能破产,你一直都是我向朋友吹捧的对象。实在不行,我的书店卖了帮你还债,不过我的书店也卖不了多少钱。对你不过杯水车薪。即便这样,你要是真的需要钱,我可以把书店转出去。
我说转出去,你不是要限制人家还要经营书店吗。孙延辉说,你要是真的破产了,需要我出钱,我可以不再限制人家做什么,毕竟救急要紧。
我想,在这个世界上,我的这两个朋友还不错,至少从表态上来看。
第二天,我决定,产品封存,化验。相关原料生产的产品,召回,并统一做无害化处理。这一决定直接将公司推到一个危险的境地。并最终被我的竞争对手南方华天集团收购。
现在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而昨天,刘总已经请了公司的骨干一起吃饭。刘总在请大家吃饭以前,还跟我见了面,这个见面我们两个都很尴尬,刘总说,他今天这样,实在没有办法,我从深圳牛时达公司就认识了,然后出来跟你干,可以说是忠心耿耿,现在公司到了今天,我想共识交给别人,还不如我们自己人来管理,王董,这也是没有办法呀,我这不是也是想活在高处吗?对于刘总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刘总将是华天收购后,新公司的总经理。逻辑已经很清晰,包括王硕,包括原料问题,包括这场收购,幕后都有刘总的身影。原来我想,如果我的企业倒掉,公司的高层将没有一个人能够获益,因为我给他们开出了令人惊艳的薪酬待遇。现在看来,我的判断错了,刘总在华天的待遇将达到年薪900万,提升了400万元。
企业总是败在自己人手里,这就是真理。在以前,我是最信任刘总的,但结果却是你最信任的人,伤害你最深。
明天将是我离开公司的日子。
算下来,还好,没有彻底破产,手里还有一些钱,我的生活不用老孙和老叶来接济了。
我站在阳台上,我知道有双眼睛再看着我,那就是燕娜。
我进办公室以前,燕娜说,老王,你可不要想不开。
她话里有话,担心我变成一只飞鸟,从阳台上飞下去。
别看她总是数落我,但关键时候,她一定是最关心我的人。我想做人最大的幸福就是,在这个世界上,人可以有夫妻,相互之间都是自己最关心的人。如果世界末日,每个人只能付出和收获最后一点儿温暖,那你收获的温暖,一定来自你的爱人,而你付出的温暖,一定也是给你爱人的。对此,我坚信不疑。
我怎么会呢,我还在等儿子出狱呢。儿子出狱后,我们将离开深圳。但不管怎样,深圳的一切,我都不会忘记。
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我打开一看,是一个陌生人的电话。
我接了,问,你是?
对方好像停顿了一下,说,王总呀,你好,我是刘一平。
对方的声音我是陌生的,刘一平是谁,我迷茫了。
王总,你真是贵人多忘事,05年,你用我的身份证进了工厂。
我想起来了,
我不知道,这个刘一平接下来要说什么,做什么。
我想,这大概也是刘总给我设的又一个局。
不过,我已经释然了,我已经看淡了得失。
我很干脆地说,刘一平,有什么要说的,你就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