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话给你，给你和你的孩子们：

聚集在一起，学花草轻装上路

——加里·斯奈德

爱榕路：前行

鸽子飞出鸟笼，盘旋在爱榕路的上空

寻觅着起伏的物体，它想到了波动的帆船

和游弋的鱼群，还有静默的海岛

它偶然一瞥，地上的光斑，一闪一闪

在提醒它不要省略飞行的过程。

我心仪的墙壁，就是你向往的海岛

我在蠕动，你在飞行，我愿意和你

一起走进碧绿的拱门，你的速度比较快

等等我，好吗？鸽子从树冠上降到半空

微笑地看着光斑，你不要在意我有一对翅膀

你把我想象成一张飘忽的白纸就可以了

我扇动一下翅膀，你就跳跃一下。

我们来跳支舞吧，预备，开始

恰，恰，恰，来吧，往左走，往右走

往后退一点，最后往前走

我们说好了，你先带着我跃上墙壁

我再驮着你，紧贴着海面，撞击一下

水面上的金光，向鱼群大声宣告

——我们来啦，最后攀上桅杆

观看悬在海岛上的朝阳和夕阳。

招商路：拐弯

滚烫的栅栏，牵引着路客拐到招商路

沿途的紫荆树，在高空喷出绚丽的花

编织紫红色的围巾，献给稚嫩的人。

如果你愿意遐想，请虔诚地低下脖子

清风会接过围巾，替你戴上

围巾太长了，曳地的花瓣往前奔跑。

请不要慌张，一只白头鹎，紧跟着

滚动的花瓣，抢先一步，堵住了

花瓣前行的路径，用锐利的喙

梳理着纤细的花蕊，淡淡的花香

悠悠地钻入它的鼻腔，它微微昂起头

闭目微笑，等待一顶鲜艳的花环。

当你来到它的面前，它迅疾地拐弯

颤抖的影子，靠近路灯灯罩的倒影

好比一颗黑色的汤圆，在冒着热气的

勺子上剧烈滚动，你也调整一下

行走的角度，稚嫩的身影，匍匐在地

把白头鹎的影子，咬开一个口子

汤圆溢出的馅料不是豆沙，是经历过

无数次拐弯后，团结在一起的花香。

工业七路：停顿

骤雨初歇，走在波动的工业七路上

就像一艘消瘦的船，凫游在水波上

阳光被小叶榄仁的枝条切割成

不规则的线条，这是行走中的视觉感受。

这种表达方式毫无新意，新的描述如下：

小叶榄仁生长出富有层次的绿色的云

与阳光达成和解，拜托它在地面上

投下不规则的线条，这是停顿中的新发现。

停顿一词，可以肢解为停和顿

停，意味着站定。顿，意味着观看

意味着思考，意味着情绪在鼓胀

如同用稳定的气息在吹一只蓝色的气球

蓝色的面积在蔓延，水洼的面积在缩小

在停与顿之间，它们就是一小片海。

海的四周，有一大片被阳光扫描的滴水观音

和合欢树，你会看到它们浸泡在阳光中

缓缓地揭开清晰的纹路，在停与顿之间

这些纹路幻化成坚硬的肋骨和轻盈的羽毛

当你准备剧烈奔跑时，它们会提前转移到

起伏的路段，替你顶开犹豫的栅栏。

荔园路：折返

深夜，我观赏着荔园路两侧的树

这些挺拔的树，像樟树，又像黄葛树

为什么这条路叫荔园路呢？

我带着疑问，走向荔园路的深处

一个骑单车的少年，从我的身后窜出

只见他张开双手，拐进育才路的一瞬间

他突然折返，冲我露出不可捉摸的笑容

我循着他的踪迹，连忙追赶他

他像一束光，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亲爱的少年，谢谢你把我带到十字路口。

我仰头一看，一个金属标识牌挂在树上

上面写着：乌墨树，别名海南蒲桃

观赏特性：花小，白色，素雅

浆果，椭圆形或倒卵形，熟时黑色

高大乌墨树呀，我也要告诉你我的特性

观赏人特性：爱夜游，爱折返，爱反思。

原来荔园路上的树，是乌墨树，是海南蒲桃

身披不同籍贯的我们，陆陆续续地汇集在

荔园路上，正透过乌墨树的缝隙

看到了同一个圆圆的月亮。

花果路：踱步

阳光被风筛成细碎的鳞片后

被倾斜的黄葛树迅疾地吸附

如你所想，我们就是在花果路上

踱步的水草，仰望着披挂新绿的黄葛树。

这种视觉感受太平静了，大胆更换一下吧

我们是晃动的水草，正观赏着

瞪视天空的大鱼，它散发着鹅黄色的光。

你快听呀，坐在咖啡馆里的陌生人

用汤匙不断叩击杯壁，一阵阵清脆的声响

就是热烈的掌声呀，你应该大胆地抬头

盯着狭长的天空，你更应该捅破稳定的水面

攀升到黄葛树的顶端，看一看飞鸟

横切天空时的钢翅和纺缍般的腹部。

看够了，就主动爬下来吧，稳稳地站立在

地面上，用思想的铁棍，敲击僵硬的膝盖

当你来到花果路5号的门前，你会看到

一株茂盛的琴叶榕，罩住了锃亮的铁门。

阳光是倾泻的瀑布，流淌在琴叶榕的叶片上

被点亮的叶脉在半空游走，通往滚烫的路途

我缓缓张开手掌，看见交错的纹路正从

涨溢的水面上，勇敢地突围出来。

渔村路：审视

一颗水珠，经过鱼鳞的打磨

落在湾厦牌坊，进入记忆之门

无意间被琉璃瓦上的光束锁在原地

它软瘫下来，呈现出干瘪的样子。

正当它一筹莫展的时候，突如其来的雨珠

像吸铁石一般，把水珠吸附起来

重塑它的身躯，它想到了裂变

把自己分解成三颗水珠，第一颗水珠当前锋

探测前方的风险，第二颗水珠扫视四周

随时迎接未知的击打，第三颗水珠匀速前进

走完一段上坡路，就要走下坡路了

它想：这段路途类似于从鱼背滑向鱼尾

它错了，实际上是渔村路贯穿湾厦村与围仔村

直到它发现渔村路的一堵彩色的墙以后

它才意识到审视的重要性，海底的世界

被人移植到墙壁上，鲨鱼，狐狸鱼，蓝吊鱼

小丑鱼，在晃动的海藻和珊瑚之间来回穿梭

墙壁之下，来往的人群和墙壁上的鱼一样

拥有不同的籍贯，他们一律抬起头颅

梳理着棕背伯劳跳跃和飞翔的方式。

蛇口新街：相遇

我走在蛇口老街的斑马线上

你把手搁在车窗上，嚼着槟榔注视着我。

我没有回避你的眼神，反正你不认识我。

我又看见阳光打在你黝黑的脸上，投映出

明亮的线条，你的腮帮子一起一伏

似乎要撑破脸上的线条。

你真厉害呀，细碎的槟榔居然要挑战太阳。

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你注视呢？

我没吃槟榔呀，我没有勇气挑战太阳呀

我只好故作镇定地一直往前走。

难道我穿了一件花衣裳？

难道我身上贵重的物品掉在地上了？

我赶紧拐到岔路口的花店门前

优雅的老板娘，拿着喷洒壶

对着鲜艳的百合喷水

水雾在阳光中，不断升腾。

我连忙弯下腰，从上到下打量自己

这是第一次偷偷审视自己

我，还看见了彩虹。

海滨栈道：重叠

有人在草坡下顺行，有人在草坡上逆行

草坡上和草坡下各有一盏明亮的灯

顺行的人和逆行的人，在此相遇

他们的身影，在草坡上相向移动

直至完全重叠后，再进行分离。

顺行的人和他的身影，从枯萎的树

走向一棵茂盛的树。

逆行的人和他的身影，从茂盛的树

走向一棵枯萎的树。

茂盛的树和枯萎的树并排在草坡上

请不要表述生与死也并排在草坡上

不要泛滥地抒情，更不要空洞的思想。

我的心跳声已被喷水器发出的水声

所覆盖，所吞没。

就让喷水器充当我的心脏吧

请听，我的心跳也加快了

喷洒器射出的水线与明亮的灯光重叠

与漆黑的身影重叠

我与你重叠，我与我重叠。

望海路：抉择

我撞开望海路上的雨雾

口中呼出的热气，涂抹着我的眼镜

路灯放射的光束，正在膨胀，变成

无数个发光的轮子，它们碾压雨水

在半空停顿，显露出模糊的金属光泽。

特别是路灯下的大王椰，借着晚风

拨弄着羽状的叶片，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种声音像极了好友重逢时，碰杯的声音

酒水晃荡，轻叩杯壁

你以为我要饮酒，我却把两只酒杯

摆放在海边，酒杯晃动的倒影

就像躲在磨砂玻璃后的两只鸽子

它们拍打着翅膀，一阵阵扑棱声

逐渐变得沉闷，沉闷的回响类似于

车轮生锈的声音，类似于树叶腐烂的声音

更接近于我们在清醒和糊涂之间做抉择的声音

我清醒地记得，那天阳光很好

我的三花猫跳到凳子上，隔着模糊的玻璃

对着欢快的鸽子，在沉思，在尖叫。

华英路：探索

华英路上有三株粗细不一的紫荆树

它们分别挂满了紫色，雪白，粉色的花瓣

花香没有流溢出来，它们是三种

不同颜色的花，这是我的视觉感受。

那么抬头欣赏它们，并献出赞美之词

成为了第一个动作，三株紫荆树

只需要轻轻地摆动枝条，你会为了

获取更多的惊喜，往前走去。

来到华英路的中心，放眼四周

木棉花，火焰花以及樱花

在不同的角落里随意怒放，惊喜变为平静

怀念原先的三株紫荆，成为了第二个动作。

就在原地歇息一会儿吧，一阵风吹拂过来

三株紫荆的花瓣，轻轻颤动，像一副

颜色渐变的手套，托起灰色的大厦之后

悬停在半空，企图揪住我们那颗波动的心。

我把双手撑在青草上，戴上绿色手套

赞赏所有绚丽的花朵，成为了第三个动作

我想：紫荆花谢了以后，白鸟会咬着一线阳光

从密枝的缝隙里蹦出来，飞往未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