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三十多年后的一个冬至夜,我和云生坐在自家的天台上,夜空中又出现了我十岁那年看到的月亮。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月光下的芒草花,却于一个落雪的夜晚,在项丽敏的散文《芒草花,冬天的另一场雪》中与之相遇。
丽敏在文中描写的是一幅名为《月灵》的油画:一位年轻的女子置身芒草丛中,手里握着长长的竹箫,出神地吹。芒草花的颜色是接近透明的白,斜斜地倾向一边……
月光下的芒草花有着绝美的模样,浸润着一个女子的月华。无论是散文亦或是油画,仅寥寥数笔,便营造了一种凄美之境。无处不在的空灵,仿若有神的指引,就在那个瞬间,月光白和芒花白仿若都落在了一册苍茫的经卷中。
二
年少时,我住在祖母家。刚入冬时,祖父便带着云生去后山割芒草。在乡村,坡上田间,河岸路边都能见到一蓬蓬的芒草。秋末冬初时,世间多是枯黄的树叶、老去的花朵。而芒草却有着新开的花蕾,在满眼净是萧瑟的季节,开成一片如梦如幻的白。
天刚亮时,他们就带着镰刀上山了。当我醒来时,那开了花的芒草已堆放在地上,三两株的芒草被粗麻绳捆住动弹不得,只有零星的毛茸茸的小白花四处飘散。祖父回房休息了,祖母系上围裙,将芒花抽枝修剪晾晒,用木杆稳固,再用绳子扎成扫帚拿到集市上卖。祖母做的芒花扫帚轻巧耐用,每次做十几把,换些钱贴补家用。祖母手巧,还会用芒草编鞋,祖父、二叔和云生劳作时所穿的草鞋都是祖母做的。祖母将剩余的草鞋串上麻绳挂在院门外的树梢上,供过路的异乡人穿着,有时还会送给村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