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却上回抓鸟是在何时。是儿时在抚州家乡与哥去山里，还是曾经在田间劳作面对挥之不去的鸟雀滋扰，相比于，我更有印象的是：在泉州湾边一小片宽松粗壮的长毛湿地松林地，我与一位比我大不了几岁的玩伴抓鸟情景。当时他父亲和我父亲同样在农场干活，我周五放学回来常常跟他玩。后来没多久，那只被抓（确切地说是被他所抓）的黑色大鸟，连同他何时离开了农场，在我有一天从学校回来都已不知，再也没见。

而今过去好多年，当我八月初从衡阳考完试后来到自己从未来过的姨妈家住了几日，有一天临近傍晚侄女说带我去村委看看，那里有图书馆可以看书，旁边还有葡萄园，于是便与两个侄女去了。

待我们进入村委办公楼，问后被告知已准备下班，遂去了葡萄园。傍晚的阳光已不再那么炽热，两个侄女玩得也开心。她们边走边摘两旁葡萄架上垂挂的小葡萄，是为有趣；还说买来的葡萄不具这种“偷来”的有味——摘了两挂也没吃，又酸又热。其中小侄女尤为可爱，坐在结实的从大棚葡萄园内折伸至快要贴近走廊水泥地的葡萄藤上，笑的那么甜蜜，笑的将我融化，使我感受到有这样一个女儿更胜却万千无数。

没玩多久，我们便沿着眼前笔直的乡间小路回家。在我也快走到葡萄园出口时，大侄女突然叫着：“叔叔，里面有只鸟被网困住，网上还挂着很多死鸟。我们去救它吧！”我说好。说着只见大侄女跳下去掀开大棚外围着的网，钻入里面。随即传来，“叔叔，这是只黑鸟，不知是不是乌鸦，我不敢抓！”我便也掀开网钻了进去，并透过身后一排排油绿的葡萄架听到不远处传来几个人声音，遂费了点小劲，将缠绕着还在、更在挣扎的黑鸟身上的网线解开来。

我捉着鸟出了棚子，立即便听到身后应该是葡萄园女老板说：“别来这儿抓鸟，那鸟是我养的！”是吗？我们回过头自然地怀疑，然后径直而去。

我们打算回家后用剪刀将鸟身上还束缚着的线给剪掉，然后放了它。我不识鸟，但也明显知道手里的不是乌鸦，是乌鸦又如何。小侄女也说道怕乌鸦，我告诉她乌鸦叫声习性本来就是它天性，所代表含义都是人所赋予，不也有“乌鸦反哺”吗，你再把它想象成布谷鸟叫声音，想象成家燕鸟叫声音，以后便不会怎么怕。

在路上，一开始黑鸟对我特别仇视。后又抚摸它时，我便让它咬着手，心想，你咬也是应该。它慢慢松开了嘴，然后我再抚摸它脑袋已不咬，只是侄女们碰它，以至说到要将它怎样，譬如提到吃，它又会在我手里显出躁动不安。弄得侄女都说它只认我。

回家后姨父见了很欢喜，看我剪掉鸟身上的线，连忙拿来装老鼠的铁笼子，不顾我说着要将它放了，抢似地将鸟放进笼子。看这情形我又想，不妨先去挖点蚯蚓给它吃，然后再放了。

在挖蚯蚓时我对两个侄女说：“你爷爷会不会想吃了它，别等我们回去鸟毛都没了。”大侄女回：“他敢，要是那样我就跟他拼了！”小侄女也说会阻止。我心想，孩子们倒也蛮有善念。

展开羽翼的黑鸟看起来蛮大，至少我看它这个种类骨骼，有几两重，已经很成熟。它在笼子里扑扇着羽毛跳来跳去。几条蚯蚓丢进笼子中，它当然恐惧的顾不上吃。然后我打开笼子，想打开它嘴喂它，却不想它又狠狠地咬着我的手。那突然对视的刹那，我感觉到它恐惧中还带有怒。姨父又拿来剪刀，朝它身上剪毛，我再也忍不住，在姨父刚剪掉它两片羽毛时便将它往空中一掷，然后它歪歪斜斜地跳飞到院子内树上，跳上了枝头。

我对姨父讲：“我得做到我自己，我抓它回来就是要更好地放了它。”

然后姨妈也对我讲（姨父先对我讲过），这种鸟养的活，养好了它很忠心，主人去哪儿它都会跟着，又给我举村里人例子。姨父又说道：“那个谁（我熟悉之人）不也总抓鸟，一天几十只！”我有些歉意地说：“我不是抓鸟人。”

那鸟站立树枝头，头朝着家门口，肯定是翅膀被网伤，加之剪掉些羽毛，飞行能力受损。姨父拿了长竹竿网去捕，树虽不高，但枝繁叶茂加上树底下正是鸡鸭笼舍的不便，那鸟跳到树里面望都望不见。后面小侄女也来抓，聪慧的她还怕我不高兴，回头对我说：“叔叔，爷爷想有个伴，我给爷爷去抓。”我说：“好的！你能抓到就让你爷爷养，也是尽你的心。”

不消说，姨父都没抓到，何况小侄女。事后姨父看大侄女望着那棵树，便问：“鸟还在树上吗？”大侄女说：“飞走了，我看到它往西边飞走了。”我和大侄女望了望眼，其实都心知肚明，此时天还未黑，那鸟就躲藏在树里面或许姨父更清楚。

夜里，我又围着那树转，用灯照着，也看不大清，想来肯定趁黑半行半飞走了。我也想起大侄女所说：“只是剪掉点毛，只要能活一两天，不被野猫抓，它便能恢复过来。”大侄女还是蛮懂，天文等知识比我还多。我惟愿它不再贪吃，不再堕入其他网中。这个鸟，姨妈告诉过我，我现在学名还不知，也好像已经认识，我在深圳的租房里，不禁更多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