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罗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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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小村丹竹头

每当听到《小村之恋》那首歌,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个地方,想起那如诗如画般的田园,想起那温馨的农舍,相起那清清的小河和绿色的山冈。自从我记事起,那里就是我儿时的乐园,也是我初识人生的大课堂;弯弯的小路,曾布满我歪歪斜斜的脚印,清清的小河,曾流淌过我天真无邪的笑声,还有山坡田野上,人们劳作时俯身面地的那种身姿,以及母亲唤我吃饭时的悠长的声音,都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之中,那是我魂牵梦绕的一个地方,它就是我的家乡。

我的家乡真的很美丽,我爱我的家乡,也经常想念家乡,总想回去看看,虽然父母已经不在,但那里还有纯朴的乡亲,还有我的老屋,我的田园,和儿时的友伴,可老家毕竟远在千里之外,俗语云:远水难解近喝,每当我想家之时,往往就会坐卧不宁,寑食难安,恨不能插翅飞回老家去,可手头总有很多的事要做,加上现在又有疫情,回家看看的计划,不得不又推迟了,那我只好寻找另一种弥补的办法,到郊外或城中村去走走,暂时缓解一下对家乡的思念之情。于是,我穿好运动鞋,便往郊外方向走去,往日都是去步行街或超市,今天却朝相反的方向,要到平时很少去的一个地方,

听说那边有个城中村,就是城市中的村庄,应该是一个很有诗意的地方,它是四十年前深圳的一个背影,那时的村民亦农亦养亦渔,跟普通乡村并没有两样,如今虽已不可同日而语,但总还会留下一些当年的见证,还能闻到某些乡村的气息,我现在就去那里去走走,到那古旧的村落去转转,看看还有多少旧屋旧舍,还有没有旧街旧巷,对我的思乡情或许也有一定的缓解作用。可仔细想想,这恐怕只是一厢情愿罢了。几十年来,深圳的变化可谓日新月异,哪里还能找到这种怀旧的地方?这未免连自已都会觉得好笑了。本来我今天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只是出来散散心罢了,即使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富于诗意,就去看看街边的小摊小贩和讨价还价的大嫂大娘。我就这样在人行道上徒步走着,刚好走到一个三叉路口,突然看到前面有个大石头,上面刻着四个大字;丹竹头村,便立即联想到老家也有一个用黄竹来命名的美丽山村,说不定它正是我要寻找的那个地方。

其实丹竹头村并不远,从我居住的地方一直往前走,转一道弯,大约四十分钟便到了。村边有一条小河,河上横着一座桥,过了桥便是丹竹头村,一进入村口,只见人流涌动,熙熙攘攘,一片繁忙景象。深圳本来就是一个人多的地方,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再行百步,便有一座小红亭,亭中坐满了有一定年纪的人,亭子旁边还有人在摆卖,只见有不少的人左手提右手抱,大包加小包,都是来采购三餐所需或一些日常用品,这里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街市,两边店铺一间接一间,除了经营五花八门的日用品之外,就是各种农副产品,如青菜鱼肉等,有鲜生也有各种卤制品,顾客很多,生意也很红火。我行着行着,终于看到有数座极具代表性的南方古旧民居,也被称作客家围屋,门坪阔大,门楼宽敞,两边都有红漆对联,其中的一联是:丹山凤舞,竹径莺歌。一见这楹联,顿时眼睛为之一亮,开头两字镶嵌得很好,其中意义深长,这是前人留下的一种历史见证。屋内还有上厅下厅,有左右厢房,在众多平房之中,显得古气盎然与古朴端庄,这座起码有着两百多年历史的古围屋,从对联上就完全可以断定,过去的丹竹头是座绿色村庄,不但竹木成林,到处还能听到黄莺的叫声。可现在我所能见到的,别说竹林,就连一棵竹子一只麻雀也没见着,到处都是一栋挨一栋的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农民房,从那阳台及窗户上晒着五花八门的衣服便可看得出,这些房子大多出租给了打工仔打工妹,或是自谋职业的外来户,村子虽小,但居住的人口却十分密集,看去真有点人满为患。

转过一条弯街,又有一处比较完整的古民居群落,这里与那客家围屋又有所不同,而是一栋栋高低错落的青砖瓦舍,屋脊上饰有龙凤呈祥,八卦图案等,看上去还很精致完美。这些经历了数百年风风雨雨的古屋,可以作为丹竹头村历史的见证。就在这古屋旁边,还有座小庙,庙里的香火正旺,可见这里也是经常有人来烧香的,这是土地神,是众人都可以来参拜的。拜神,实质上也是一种心理安慰,有人拜过神后,觉得诸事顺利,连病都轻了许多,运气也转好了,其实是心理在起作用,因为拜神之后,一切便会往好处想,悲观情绪就会消退,心情也有所转好,病情自然就会减轻。运气也是一样,来拜神的人,必然有所求,既然来拜了,今后凡是好的事情,都会归功于神明保估,如果还没好转,那只好怪自已不够诚心。说拜神属愚昧行为,是不够准确的,因为没有了解到民众的深层心理。

现在我才知道,丹竹头村是不通马路也没有大街的,连货车也不能进入。村中的小街小巷却多如蛛网,且弯来曲去,高低不平,初来乍到的人难免会迷失方向,我也几次真的不知所往,转来转去却又到了原来的地方。这个村子虽然小,却能见到全国大多数省份的人,见到了各个地方的美食,因为听他们的口音,除了不标准的普通话之外,大多为南腔北调。至于那些特色小食,如重庆火锅,烤羊肉串,兰州拉面,沙县小吃等等,单看这些名称,就会让人直流口水。

其实我一进入村中,就发现村前村后的房子大不一样,村前大部份都是低矮平房,建筑时间也较为久远,越进入却越新式,街道也更象样,村后却多是层层叠叠的大高建筑,那肯定是人流最集中也是最热闹的地方了。现在我就往那些高层建筑走去。但有点让我觉得好奇的就是,脚下的街面已变成斜坡,有的店铺已经盖到前面的屋顶之上,这里的电单车又特别多,特别是那些快递哥,借着一种惯性,既省力又省电,飞也似的横冲直闯。

不觉来到了一排排高层楼宇的前面,可是来回往返,总找不到进入的通道,只好抬头再仔细察看,不看尤可,一看简直让我大吃一惊,眼前排列而过的并非楼层而是石壁,是用一块块花岗石砌起来的高高的石墙,一排排楼房就建在这石壁之上,其实这些楼房不算很高,因为座落于山坡上,看去便成了高楼。由此可见,丹竹头村在二十年前已向山发展,在这后山建起了一栋栋楼房,然后便把旧房出租,怪不得刚才我看到那么小店都由外地人经营,还听到那么多外地口音。

后山上的居民楼一栋一栋往上筑,很快便把山体都遮挡了,看去就好象一座大楼。村民也无法把车开到家门前,因为此路不仅陡峭的而且都是石砌路,房前屋后都是路,但都是小路,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山城。我就从这楼房中间向上翻越,每到达一栋楼的高度,都有一条平行通道,可以清楚看到,这些都是庭院式的单门独户,主人很喜欢种一些花花草草和绿色藤萝,其中最为耀眼的要数紫荆花了,它那火红热烈的气氛,还在老远就能让人感爱得到。回首而望,下面除了脚下的屋顶之外,没有其它遮挡物,村中小街小巷以及涌动的人流,便一览无余。

我就这样站立在山体边坡的楼群之间,眼下的旧村已了如指掌,往日我登山瞭望,免不了总会被那远山近水,如画美景,深为吸引,并发出声声赞叹。如今站立在这高高的山城之中,举目四望,不但景色不同,景物也大有区别,除了前面那一条弯弯小河多少还保留着原来的样貌之外,已经看不到那怕是一小块农田,一头水牛,一只山羊,就在那原来生长庄稼的地方,却长出了一片片楼房,已经看不到幽幽的竹径,也听不到清脆悦耳的群鸟歌唱。目光所到之处,到处都是喧闹的人流,以及远处的立交桥与有隧道出入的山岗。

刚来到丹竹头村时,还认为这里没有袅袅炊烟,没有百鸟歌唱,没有茂林修竹,没有绿色山冈,没有小桥流水,更没有喜人的瓜果没欢蹦乱跳的鱼塘,怎能与我家乡相比,可再仔细想一想,家乡景致虽然好,空气也清新,可山多路少,野地里散放着一些牛和羊,村民们还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里到处车水马龙,熙熙攘攘,街巷横斜,百为兴旺,任何事物都怕拿来对比,如今两者对比起来,确实有着天壤之别。

现在我终于明白,因为已经看到了一个村庄的蝶变过程。家乡虽好,有很多绿水青山,还需转变为金山银山。时代已经进入了二十一世纪,那种身居竹蓠茅舍,常闻啼狗吠的日子,已经一去一复返了,今日丹竹头,也许就是我老家的明天。

就在这依山叠起的楼房之中,我久久地观望和沉思着,那些漫无边际的思绪渐渐又收了回来,重新落到眼下的丹竹头村,联想到它今后将何去何从这一严肃的问题来,因为近段时期,坊间正在流行着这样一种说法,像丹竹头这样的城中村,无疑会被贴上一种旧改标签,因为它既是城又是村,这本来是历史原因形成的,也是城市不可或缺的补充部分,然而,这种城郊的村落现象,有人认为与大都市是不协调的,且脏乱差的问题也比较严重,甚至成了藏污纳垢的地方。目前的城中村只不过是一种过渡现象,无论表面看起来人气如何旺盛,最终还是离不开一个“拆”字。

虽然很多人一看到这个“拆”字,心中就会觉得特别兴奋,不但钱包很快就会鼓起来,还会看到高楼林立一片繁荣景象。可我心里总感到沉甸甸的,这不是我对这些旧屋旧舍有什么特殊爱好,主要是想到租住在这里的农民兄弟,如果这些城中村都拆除了,今后他们在哪里立足?到何处去谋生?他们也应该得到社会的关怀,这些问题还没解决之前,就不能用一个拆字去解决,这些旧村自有其存在的理由,况且村中的各种功能都完好,也没有真正的危房。能不能把那些旧街陋巷再改一改,整一整,继续发挥其作用,这也对环保有利,也符合废物利用的原则。对于那些买不起房的人来说,便是高抬贵手了。他们在这座城市中,本属于弱势群体,大多来都自偏远的乡村,可做什么工种都从不挑剔,那怕再苦再累的活都愿意干,如果这些民房都拆了,他们到哪里去安身,试想想,如果没有他们,城市人的生活是否还能如此方便?城市环境能否保持如此清洁?城市面貌能否做到如此美丽?工厂企业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与劳动力时,是否还能招之即来,挥之便去?这明罢着的事实:不可能。深圳本来就是一个包容性极强的城市,它能包容各种特色,包括这样的城中村,以及租住在这里的许多弱势群体。我相信,以上问题政府部门一定想到了,肯定也会好好地解决。如今不是拆建,而是合理的改建,如果真的要拆的话,也会首先给打工者们一块安身之地。

另外,若从民俗与文化方面来看待丹竹头这座城中村,那就更值得好好保护,不但要保留一些古街古巷,还应保留一些有代表性的老旧建筑,虽然它们不可能直接增加什么经济效益,但能产生一种乡愁,可以给本地居民以回味,给远离家乡的人们在心灵上得到一种慰藉。

本来我只是出来散散心,想借城外的一景一物,来安慰自已对故乡的怀念,想不到却让我触景生情,并且联想到今后城中村能不能继续存在的问题,。时间就这样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我的双腿站得也开始发麻了,只好把眼光与思绪同时收了回来,再往上行走了。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不是㥐上行人愈少,反而是行人愈来愈多,已经变得摩肩接踵了。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隆隆声,抬头一看,一辆地铁正从头上掠过,原来已经走到丹竹头地铁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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