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爸爸，我们的凉席做出来了吗！”

“女儿，它刚刚得到批准，还没生产呢？”

“哦，什么是批准呢？”

“批准就是得到国家同意，爸爸是这个凉席专利的发明人。”“那么，批准了，就能做出来吗？”

“是的，亲爱的女儿，国家批准了，这个专利挂在国家专利局网页上，会有更多人看得见，一定有人会把它做出来的。”

“爸爸，为什么有人看见了，就会有人做出来呢？”

“因为它能帮助更多的人。一个好的东西有更多的人看见了，就一定会有人把它生产出来。亲爱的女儿，我们都希望去帮助更多的人，是不是呢？”

“是啊，多想现在就有人把它做出来呀！”

“亲爱的女儿，为什么呢？”

“爸爸，现在我想帮助我自己。太热啦，我想睡我和爸爸设计的凉席。”

这是深圳一个夏日炎热的夜晚。月亮圆滚滚地挂在无云的夜空，皎洁的月光照进千家万户。一户人家，靠窗的大床上躺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大的是爸爸，稍胖；小的是女儿，偏瘦。床边围了三把落地风扇，左右两边各一把，靠脚的方向一把，风扇“呜嗞呜嗞”地来回摇头。

爸爸屈起双腿时不时转动身体，女儿一只小腿平放一只小腿交换着悬空，两人都在尽量减少身体和凉席的接触面积，电扇风吹走身上的汗水带来阵阵凉意。这是一个热得睡不着的夜晚，女儿发问，爸爸回答，两人躺在床上一问一答地聊着睡前话。

落地玻璃窗如同大相框，皎洁的圆月在广大且漆黑的夜空衬托之下，一幅对比强烈的黑夜白月图印在窗户上。月光穿过窗户照在女儿交叉抬起的小腿上，小腿如同一个白色的小问号。伴随着女儿的提问，在比夜空更加漆黑的房间里，一个白色的小问号时不时浮起，又时不时地消失。

近处，“呜嗞呜嗞”摇头不能说话的风扇在旁听。远处，天上播洒着皎洁月光的圆月在观望。

爸爸像在努力又像是不经意，把一个日常生活中的创意转换成了一个创新故事，悄悄地写入了女儿的脑海。

（二）

镜头拉到一年前，2022年6月的一个夜晚。初夏的内地还算凉爽，可深圳跑步进入了盛夏，直射的骄阳，咸湿的海风，短短几天气温就冲上了35度。

夏天睡觉，绝大多数家庭离不开空调。可我们家情况特殊，睡觉开不了空调。我和妻子过敏性鼻炎，女儿自小牛奶过敏，人瘦身子弱。在空调房睡上一晚，先是鼻子堵塞呼吸困难，再是不由自主地用嘴巴呼吸，咳嗽不止，等到早上起床，鼻堵，眼干，喉咙干痒，声音沙哑。

两个字形容，难受！

三个字形容，太，太，太，难受！

所以，我家的夏天方案，睡觉尽可能地不开空调，床上铺凉席，左中右围着三把落地风扇调到高档位摇着头来回吹。

可就是这样，还是闷和热，贴着凉席的脖子、背上、腰部和屁股等部位不停地冒出热汗，身上粘湿湿的。我不时转动身体，女儿也在翻来覆去。我们把冒汗的一面对着风扇吹，风把汗吹干，汗脱离皮肤时带走热量，迎着风扇的一面皮肤产生阵阵凉意让人感到舒适。

“爸爸，太热了，我们能开空调吗？”女儿问。

“孩子，不行。吹空调睡觉，我们都会咳嗽，对身体不好。”我解释原因并回答。

“那就开短一点呗。睡着了再关。”旁边的妻子想出了中间方案。

女儿热烈响应：“这样好啊。睡着了再关呗。”

“可是。”我有些犹豫，想了想，接着说，“试过好几次啦 ，开始都是想着等睡着了再关，可醒过来一看天亮了，鼻干喉咙痒，全身难受。还有哟，开空调要关窗户，吹风扇要开窗户，半夜醒了关空调容易，调个定时就可以了，可半夜爬起来开窗户通风就麻烦了，这样一折腾就睡不着了。”

女儿叹了一口气，说：“哎，那该怎么办呢？”

（三）

听着女儿的叹气，我的内心十分纠结。

空调，是开呢？还是关呢？

突然，我脑海里冒出一句话“好的问题，是创新的开始。”

这是《创新者的窘境》里的一句话。乔布斯在少年时阅读这本书时受到了启发，长大后他瞄准了人性中的痛点推出一系列创新技术，创造了历史上最伟大的科技公司——苹果公司。

开不开空调，这是个大热天睡觉不得不去面对的问题。我能把这个问题抛给女儿，也来激发女儿的创新思维吗？

女儿5岁半，幼儿园大班在读，睡觉前爱听语音故事，《拉不拉多警长》，《兔子警长》，《小红帽》，《脑筋急转弯》，甚至爸爸跟她瞎编的动物故事，每晚必听。“一个藏蓝色的身影从天而降，这正是聪明又勇敢的拉不拉多警长。”听着听着，女儿打了一串哈欠，睡着了。睡前故事是女儿的催眠曲。

平时想跟女儿灌输一点爸爸想让女儿去做而女儿却不愿意接受的事，爸爸常用语句：“孩子，拉不拉多警长说了，，，。”比如睡觉之前要刷牙。

“孩子，拉不拉多警长说了，睡前要刷牙，如果不刷牙的话呢？睡觉时会有坏蛋小细菌偷偷地爬出来伤害你的牙齿哟。”

“啊，有这集吗？我怎么没听过呢？”女儿提出疑问。

这时，我就一脸严肃，装着拉不拉多警长的声音：“听拉不拉多警长的话，快去刷牙。明天就能听到这集故事了。”

用这个讲故事的方法，绝大多数情况下能够获得女儿的认可。可在此时，半夜跟女儿讨论空调是开还是关，突然想灌输一个遥远国度里有一个叫乔布斯的人喜欢的大道理，我知道，她肯定听不懂。更何况，现在热得睡不着觉，女儿的拒绝还在加倍。

“那该怎么办呢？”我脑袋在想着解决办法，嘴上却不由自主地重复了女儿的提问。

女儿不知道爸爸思想跳跃着和一个名叫乔布斯的人进行了一次时空交流，还以为是马大哈的爸爸拒绝开空调的敷衍，情绪有些小激动，翻动着小身体，说：“热，热，热，你说那该怎么办呢？”

我想聚焦问题，接上了女儿的情绪，问：“是哪里热呢？”

女儿拍了拍凉席，说：“是凉席，凉席哪里凉了嘛，贴在凉席的身上都是汗。”

说完，女儿将一只腿弯弯地抬向半空中，迎着风扇想去吹干腿上的小汗珠。黑夜里，窗外夜空里的月光显得特别明亮。月光照进睡房，照在女儿弯曲白胖的小腿上，床上就像伸出了一个白色的小问号。

听着女儿的话，看着女儿夸张的抬腿动作，我想到平时没注意的问题。凉席是竹子制成，刚接触小竹节时确实感到清凉，因为磨得光亮的竹制表皮容易带走热量，可凉席铺在床垫上，床垫是棉制品，时间稍稍一久，经过皮肤下渗出汗水的混合作用，皮肤、凉席、床垫就粘合在一起。想凉快一点，只好时不时挪动一下身体。女儿把腿抬向了空中，我也时常把腿挂在床边，减少身体和凉席和床垫的接触面。

“是啊，身体贴着凉席，凉席贴着棉垫，确实热，有什么办法能凉快一些呢？”我有些自言自语，下意识地说。

（四）

再次听着重复性的话，女儿有点鄙视了。

“得，得，得，你这个老爸呀，真是菜鸡，就是会找问题，不会想办法！”女儿指了指我脑袋下的枕头说，“你，你会想办法舒服了，怎么不能想想我们呢？”

我，70后，人胖，后脑袋经常冒汗，普通棉枕用不了，木枕又太硬，就用了一个架空式的竹枕头。

竹枕头两头是一个椭圆型的木架，中间用小竹片连接，就形成一个中间架空，两面竹节构成的小竹枕。这种竹枕，架空式设计，中间通透，透风性好，还有弹性，比直接睡在凉席上凉快，比睡在木枕上舒服。

“我们能不能设计一个双层凉席，也是架空式的，就像这个竹枕头一样？可以吗？”我侧过头问女儿。

女儿也侧过小身子，面朝着我。她看了看竹枕头，又看了看床，说：“枕头小，小的不用时就可以收起来。凉席很大，还是双层的，你怎么把它搬到床上，冬天不用时又怎么搬下来呢？”

“是啊！怎么搬呢？”我发出一声感叹。

“别说话了，睡觉啦！”我还来不及为女儿点赞，身边的妻子接过了话。

（五）

天气热，室温高，女儿和妻子转辗反侧，不停地调整身体与凉席的接触面，风扇吹出来的风吹走身上的和凉席上的积汗带来片刻清凉。瞌睡虫占了上风终于带来沉沉睡意，两人打着哈欠进入了梦乡。

而我，脑海里依然闪现着女儿发现的问题。女儿感受到了热，还发现了比凉席更凉快的竹枕。我经历过四大火炉之首——武汉夏天的多年闷烤，我对女儿的发现深表认可。

深圳接近热带，夏天太阳直射如同探照灯，人很难长时间在太阳底下活动。可深圳与武汉的夏天相比，那是菜鸡，弱爆了。深圳临海，夏天有海风，海风吹动着海上蒸发积雨的浮云，时常有不打招呼就到的阵雨。到了夜间，太阳下山，黑暗笼罩大地，海风夹着咸湿的空气带来清凉，上半夜热得让人难以入睡，后半夜却因海风吹拂让人感到凉爽。

武汉呢，夏天闷热如同蒸笼般，空气停止流动，连树叶也难得微微颤动。室内更惨，摇头的风扇吹着热风，热风吹过的地方，屁股下的桌子吃饭看书的椅子还有床上睡觉垫的凉席都是烫的。武汉夏天的热，就如同一个大蒸笼里面套着的小蒸笼，室外热，室内更热，这是一种无处可逃无处可避的绝对的热。

在那个空调还不普及的90年代，伟大的武汉人民发现抗击炎热的利器——竹床。每到夏天，武汉街头摆放着一张接一张的竹床，几乎所有家庭把睡房转移到了街上。有多事之人计算了尺寸和数量，把武汉的竹床连结起来，伟大的武汉人民可以从武汉步行走上月球。假如拥有足够长的睡眠时间，伟大的武汉人民步行上了月球，还可以跟嫦娥姐姐吃个早酒，摆上一伙龙门阵，天翻地暗地打上一场麻将，然后再步行回到摆在街上睡觉的竹床上。

武汉的竹床，用全竹做成。竹竿最粗的部位做成四个床脚，细一点部位做成框架，长竹片固定在框架上。长竹片表面光滑，散热快，可以带来体表的凉快感。床脚和框架构成的架空层有利于人体汗液挥发，竹床摆放在室外最大化地利用了空旷的空间和夜间难得的空气流通。在旁边摆上一把摇头风扇帮忙，武汉人民利用最原始的材料——竹子做成的竹床，利用生活智慧——把竹床摆上了街头，利用当时的科技产品——摇头风扇，在那个没有空调的年代战胜了夏天如同蒸笼般的闷热。

（六）

竹枕比凉席更凉快，这是女儿的发现。而我，从竹枕想到了千里之外武汉的竹床。

双层的凉席那么大，怎么搬到床上去，又怎么搬下来呢？这是女儿想到的问题。而我在想个更夸张的，有没有办法把武汉90年代的竹床搬上深圳今天的床上，变成一张更凉快的凉席呢？

竹床，竹枕，凉席！

凉席，竹枕，竹床！

从竹床到凉席，从凉席到竹床，中间是竹枕。有了，把竹床变成小竹枕，再把一个个的小竹枕连结起来，那不就是一张拼结式的竹床吗？这个竹床可拼可拆，需要时就拼起来摆在床上，不用时就拆下来收起来，那不就是一张架空式的拼结凉席吗？

我脑海里闪出一道光。一段话又在耳边响起“两个不同事物之间如何关联？关联，就是创新。”

（七）

“呼，呼，呼！”小高音，是妻子的。

“呼，呼，呼！”小低音，是女儿的。

“呜，呜，呜！”低鸣音，是电风扇摇头时发出的。

“呼呼呼”，妻子好像在睡梦中说着“好热，好热啊，好热！”

“呼呼呼”，女儿好像在睡梦中回应“是啊，好热啊，好热”。

“呜呜呜”，电风扇来回摇着头，好像在回答“努力，我在努力啊，努力！”

一呼，一应，一答，三组有规律的声音，相互配合。妻子和女儿熟睡了。

我悄悄地爬起床，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打开电脑，荧光屏在黑夜中闪闪发亮。那个黑夜里，我在电脑荧光屏上想象出了一个奇异的空间穿越通道，就如同武汉人民在梦乡里做着脚踏竹床奔赴月球的美梦一般，将90年代武汉的竹床空间腾挪到了2022年深圳我家的床上，变成了一张竹床式的小凉席。然后，我把小凉席一个个摆到了床上连结起来。

妻子和女儿睡在凉快的拼结式竹床上，也在欢快地做着奔赴月球的美梦:“嫦娥姐姐，真美啊！”这是妻子的赞美。

“嫦娥阿姨，月亮上真凉快啊！”这是女儿的感受。

我坐在电脑前，内心激动不已，手指不停地敲动，黑夜里在闪闪发光的荧光屏上记下这个突如而来的创意。

那时，我好像看到少年时的乔布斯。黑夜里，小乔布斯抱着一本厚厚的书半躺在床上。破坏性技术带来破坏性创新，优秀企业会因优秀的管理而导致技术更新缓慢，最后死于凭空出现、毫无关系和完全想象不到的破坏性创新。小乔同学似懂非懂，看得目瞪口呆。

那些毫无机会的小企业，他们往往会去研究大型企业不大关心的边缘地带。这些边缘地带往往容易产生颠覆式技术，这些边缘性的小企业会因为颠覆式技术会带来颠覆式创新取得巨大成功。

小乔布斯从床上一跃而起，若有所思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五个手指绷得僵直，突然一个握拳，朝着空无一物的黑暗空气中不停地抓击。他就像一只夜行独狼，身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被点燃，尖锐的狼爪不停地攻击黑夜空气里看不见的假想之敌。小乔同学激动不已，他想要释放，他渴望燃烧。

“一个普通事物如何产生更多的意义。意义，就是价值；意义越广泛，价值越大！”

我知道，在一个个孤独的黑夜里，许多这样的话如同一棵棵种子，深深地种进了少年乔布斯的心底里，为伟大的苹果公司抹上了创新底色。

（八）

2022年7月，受所在单位指派，我进入一个全封闭区域工作，时常一个多月回不了家。

我十分挂念封闭区外的妻子和女儿。与此同时，手里的很多工作因区域封闭处于停滞状态。百般无奈之时，那个陪女儿睡觉的夜晚，那个一时冲动在黑夜中记下的创意，就成了我的寄托。

陪女儿睡觉睡出来的这个创意很好，我想告诉身边的朋友，想写一篇头条，发个动态，想找个人来吹吹牛。可来深圳打拼20多年的经历告诉我，我只能悄悄记在电脑上，对谁都不能说。越是好的创意，越是不能说。

我最长的职业经历是机关文秘。所谓的机关文秘，单位领导和同事见面都很热情，吃饭喝酒都会隆重介绍“这是我们单位的大秀才。”

秀才是中国式文化人的代名词。我听到沾沾自喜，感觉与众不同，或者鹤立鸭群，卓尔不群。可时间久了，我终于知道同事口中的“秀才”并不是表扬。

单位同事都愿意搞业务，业务就有业绩，有业绩就有弹性收入，摆得上台面的是能拿更多的奖金，或者加快职务晋升，晋升了就能加工资加福利加面子；摆不上台面的是有了更多的人际来往。

有业务大家抢着上，碰到要写个总结或汇报都躲，谁愿意写材料，谁愿意跟那些不能产出价值的“字”过意不去，你傻呀。一个单位乐意写材料的“秀才”，就是这样的傻人。我正是这样一个乐不此彼爱好写材料，加班加点，通宵熬夜，不罢不休的“傻人”。

下属公司搞出一款新型巡逻车，其实就是一辆普通自行车稍做改装。前面装了反光板，尾部配了大警灯，警灯连结了一块大功率可充电池。这个设备放到如今是弱智，可放到那是燃油车和摩托车的时代，电动汽车和电动摩托车还没听说过的时代，就很新潮。

我反应很快，这是一个既能移动又节能环境的安全车嘛，加班熬夜总结经验，提笔写了一篇简报，取名“亮灯工程”：一是环保，没有尾气排放；二是针对性强，适用于夜间黑暗处的安全防范；三是价格低廉，方便移动。最后总结了一个段子：“白天见人，晚上见灯；“好人看见安全，坏人看见害怕”。

材料写得好，经验总结得到位。上级领导批示：这个方法好。

下属公司搞这个业务的兄弟反应更快，马上申报了警灯+自行车的专利。最后，我得到了心灵鸡汤式的表扬，申报专利的兄弟得到了实实在在的经济回报。

现在被封闭，什么都不能做。怎么办？我在电脑上写着：

行动，就是创造；只有实实在在的行动，才有实实在在的创造！去，去试着把它创造出来，去创造一项产权属于自己的专利。

编写凉席专利的文案正式启动。

（九）

第一稿。自己不满意，改。

第二稿。又有了新点子，再加。

第三稿，觉得有些满意了，发给专利申报公司。专利公司通过前置审查，发现已有人申报并通过了双层凉席专利，专利点有冲突，反馈意见：不建议申报。

第四稿，看着专利公司的意见，别人申报的是双层凉席。这个事儿女儿跟我讨论过“傻啊，你怎么搬到床上嘛！” 我微微一笑。我申报的是双层拼结式凉席，完全是两码事嘛。可我知道，专利点冲突了还是不行的。于是，推翻原来专利文案，将专利点调整为双层凉席的基体，将专利核心放在双层凉席的拼结方式。再报专利公司，专利公司反馈：专利点比较简单，但可以试一试。

第五稿，通宵值班，在一张A4纸边涂边写边画，画出1、2、3、4、5、6种凉席基体的连接方式。

第六稿， 跟专利公司编写员反复沟通，想到了这个凉席专利最大的优势，创造出一个可移动的双层空间。新的空间就意味着新的价值，又拓展出专门应用于凉席空间的微型风扇、空调管道等专利点。

第七稿。第八稿。第九稿。第十稿。直至确认文稿，共抽出15个专利点，编成一份累计近万字的专利文书。

“这个难题你想到哪些解决方法。学习和沟通，让思想保持弹性！”

就这样，一个小小的创意变成15个专利点的近万字文案。感谢专利公司专利编写员的专业协助。

通过专利公司审核。

上报国家专利局。

然后，等待。

（十）

一年后，2023年5月。

“兮老师，你的专利通过了。”专利公司吴经理给我发来微信，还有一串笑脸和祝贺表情符号。

我立即上国家专利局网站查询，查到我的专利全文。我很开心，挂在心头快一年的石头落地了。

专利通过，那么会发生什么呢？

会不会有一大批企业蜂拥而至，争着抢着将这个专利落地呢？

我该收多少专利费呢？有了专利费的加持，我是不是可以提前退休，专门来陪伴女儿读书呢？

看到国家专利局发来的专利证书，我做着一系列美梦。

（十一）

5月过去，转眼就到了6月，深圳又跑步进入炎热的夏天。我陪女儿睡觉，就发生了开头的一幕。

“是啊，多想现在就有人把它做出来呀！”女儿说。

“亲爱的女儿，为什么呢？”我在问。

“现在我想帮助我自己。爸爸，太热啦，我想睡我们设计的凉席。”说完，女儿又将腿抬向了半空中，床上又升起一个小问号。

哪怕我如此坚定地认为有人会将我设计的凉席生产出来，但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新一年夏天的炎热已经到来，而我设计的凉席专利仍然悄悄地挂在国家专利局网页无人问津。

有时，我像透露大秘密般地告诉同事：“我申报一项专利，已经批准了。”

有时，我会神经兮兮跟至亲好友发个微信：“在吗？给你看个东西。”然后，给他发去一张写着我名字专利证书的照片。

一位商业领域成功的同学点了一个赞，回了一条信息：“厉害哦！”其他反馈几乎一致：“凉席专利？现在还有人睡凉席呀！”

“是啊，我家就是睡凉席。所以，我陪女儿睡觉就想出了这个新型凉席。”

“呵呵！你真牛。”

你真牛。这是肯定式句式，但也是结束式和封闭式回应。对话结束了。我知道。

同事或亲友不会支持，也不好直接否定，就简短地结束对话，打了一手太极拳。现在都没什么人睡凉席，你还去搞什么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凉席专利，哪胡不开提哪胡，吃饱了没事做，这是净扯淡嘛。

可我还是抱有希望，国家专利局的网上公开了，一定有人看得见。有人看得见就会有人联系我。手里有个专利就像家里有个矿，啥也不愁啥也不用做，坐等来电来函来信来短信私聊如何开矿就好。

可国家专利局的网页除了我会经常上去看看，想象中的一切都未发生。以前，看到陌生电话我的第一反应是担心诈骗电话，接电话时小心翼翼，我一般不说话，等对方先说。“您好，我是XX银行XX。”“您好，我是XX地产XX。”

心情好，我会说一声：“不用，谢谢。”在对方电话还在喊着“稍，，，等”之时将电话挂断。心情一般或有事在忙，一声不出，直接挂断。

现在，看到陌生电话我的第一反应是有人联系专利，接电话时兴致匆匆。哪怕看到未接到的陌生电话，我也连忙拨回。“你好！请问，你是？”我迫不及待地发问。

电话那头传来的依然是“您好，我是XX银行XX”，“您好，我是XX地产XX。”

卡擦，挂断电话。

“你好！请问，你是？”这是万分期待。

“你好，你是？”这是抱有希望。

再到后来，心情又恢复到申报专利之前，接电话时小心翼翼，拨通电话等对方说话，“您好，我是XX银行XX。”

“哦，知道了。”我应了一句，挂断电话。这是万念俱灰，希望破灭。

陌生人的电话一个都未错过。这个专利如同石沉大海般，沉没在国家专利局的网页之上。我的生活又回归常态。

（十二）

“夏天已经来临。今年夏天想上睡自己设计的凉席。”这是女儿的渴望。

看着女儿抬在半空的小腿打出的小问号，想着专利网站如同石沉大海般的毫无动静，我知道夏天转眼2-3个月就过去了，今年夏天睡上自己设计的凉席，这是不可能了。

我的信心发生了动摇。

问题也来了：2023年的夏天，似乎比往年更加炎热。如果女儿的愿望得不到满足每天床上就会伸出一个“问号”。夏天过完了自己的凉席做不出来，那么吹牛的老爸就真的成了女儿眼中的菜鸡。

我可不想当菜鸡！

我上网搜索，张冠李戴也好南郭先生滥竽充数也罢，我先买一张质量更好、更凉快的凉席，尽快换掉张让女儿鄙视“不凉快”的凉席，对女儿有个交待。

（十三）

网上搜索，中国排名靠前的十大凉席品牌。

十大凉席品牌，大体分为三种类型：竹制凉席，草料凉席，牛皮凉席。

牛皮凉席价钱最贵，基本2000多块。这个好理解，牛和牛皮的价格摆在那里，床的面积也摆在那里。一张床需要多少牛皮，这些牛皮需要杀几条牛，这个价钱很清楚。牛皮沙发，牛皮坐垫，这是高档家庭生活用品。可想着好好的一条牛，它帮人们耕田种地，就为了吃上能填饱肚子的青草。可你不讲武德，把它杀了，去骨，剥皮，晚上睡在这样悲惨命运的牛的皮做成的凉席上，我感觉会做噩梦，更何况还要花2000元。这个类型我不选择。

草料凉席呢，这个我也睡过，柔软，舒适，可不凉快，特别是出汗多时，就像睡在布料一样，制凉作用不大。

三项除二，只剩下一个选择：竹制凉席。

上网一查，竹制凉席的价钱呢，那叫一个真公道！价比三家，越比越低。十大品牌第一名，标准床200/张。第二名，180/张。第三名150/张。越往后排名，价格越低。

马上下单，买了排名最前，价格最贵的一张竹制凉席。

“咦，这是爸爸设计的凉席吗？”女儿放学回家，看到铺在床上的新凉席，左瞧瞧，右看看，“不对呀，一样的耶！”

我家睡的是麻将凉席，印象中是10多年前买的，花了200多元钱，那时工资也就2000多，一张凉席占了1/10，算得上一笔不菲的开支。所以，连接小麻将片的胶线有几处老化断裂，小麻将片脱落了好几处，还有几处摇摇欲坠，用一年算一年，这张麻将凉席坚持至今。

天气炎热，女儿鄙视，旧凉席结束了使命。现在，我买了一张新的竹制凉席，看上制作工艺差不多，都是竹片磨制成小麻将块大小，再用胶线连结起来，只是竹片磨制得更光滑，包边更精美，还有价钱更低廉。

“先睡睡，看看是不是凉快些。”说这句话，我有点心虚。一样的结构，一样的材质，一样地铺在棉垫之上，一样存在不凉快的问题。

可我心里的话不好说出口，爸爸我吹过的牛皮没有那么快实现，又不想被女儿认定为吹牛的菜鸡，那只能用以新换旧的方式，先满足女儿更换凉席的愿望。

“这是明摆着的嘛，一样的凉席，哪里会凉快嘛！” 女儿噘着小嘴说。

（十四）

女儿6岁半，正在读幼儿园大班。人虽小，可眼光犀利，一眼就发现了爸爸的不地道。

我没有对上女儿的情绪，心里在想另外一个问题。这不科学啊！10多年过去了，工资收入涨了5倍，这个凉席却比10多年前还便宜了，还一家比一家便宜。

我的家乡在湖北鄂东南山区，满山遍野的竹林，小时候家里大小生活品除了木制品就是竹制品。

家乡把制作竹制品的师傅称为“篾匠”，“篾匠”手艺没有书本，全靠师傅带徒弟，口口相传，手手相教，代代相传。

“篾匠”用的叫 “篾刀”，这是一种细长条形状的刀，刀面薄、刀口锋，利于切割。

“篾刀”拿在“篾匠”手里，竹子就成了面条。切条的做框架，切片的当面料，切丝的当绳子，然后像织毛衣一样编织，一件件物件就像变戏法般地摆在眼前，大的有竹床、躺椅、竹凳，小的有晒盘、竹篮、筷子。

80年代，家乡出现竹制品加工厂，加工厂引进了机器设备，

麻将凉席正是那个时代竹制品加工厂的产品。加工厂先把竹子用药水浸泡，再用机器把竹子切片，再用机器割成麻将大小，再用机器进行表面抛光，中间钻一个小洞，然后用胶绳把竹片一个个连结起来，四周再用漂亮的编织布料包起。

一张床，需要磨制数百甚至数千个麻将式的小竹片，再是一个个钻洞，再是一个个穿线连结，再是包边固定，就制成了一张小凉席。一张小凉席，实际是一个统计基数为百甚至为千的大工程，还是多道这样工程的流程化叠加。

“篾匠”做的编织凉席表面凸凹不平，睡觉起来脸上、身上会压出一片片条纹。工厂做的麻将凉席整体平整光滑，小麻将片能适应身体随意弯曲，睡觉舒适度好。

“篾匠”能做编织凉席，熟练的师傅一天可以做个好几张编织凉席。可“篾匠”做不了麻将凉席，如果单纯靠手工，却一天甚至好几天都做不了一张凉席。加工厂做麻将凉席的速度远大于“篾匠”手工，睡觉舒适度更高。

就这样，机器做的麻将凉席慢慢占领凉席市场，竹制品生产进入了 “机器+人工”时代，走村串巷的“篾匠”逐渐消失了。就这样，机器打败了手工，加工厂打败了“篾匠”个体户。

可10多年过去了，人工、原料、能源都在涨价，这样一个竹料+机器+人力的工业制品，为什么价格不涨还在跌？

竹料的原料价格减了吗？不可能。哪怕一棵竹子不要钱，但要把一棵竹子砍了，再从山上搬下来，所耗费的人力成本摆在那里，只可能增加不可能减少。

是机器效率高了吗？我看了十大凉席品牌公布的生产流程，部分作业是机器流水化操作，有许多项目同样要靠人工完成。机器再高的效率，在没有完全替代人工之前，连续增长10年的人力成本摆在那里。以前工人干活一天工资50元，现在得200，涨了4倍，甚至以上。

十多年过去了，凉席的价格不涨反跌，那只能是一个原因：竹制品加工厂技术门槛不高，各地加工厂遍布。最后，只能拼价格战。就好比电影《唐伯虎点秋香》：

这边，唐伯虎叫唤：“惨啊，我卖身葬父。”

旁边，一人高喊着：“惨啊，我卖身葬全家。”

价格战拼掉的就是利润。规模化生产，薄利多销，才有可能生存。最后，小厂倒闭，大厂求存。

买到价格低廉的凉席，我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甚至感受到了凉席竹片带来的凉意。这是拔凉拔凉的凉。哎，家乡的那些凉席厂和“篾匠”手艺人，肯定撑不到现在啦！

（十五）

立夏、小满、芒种、夏至、小暑和大暑，随着夏天6个节点排着队一个个到来，2023年夏天过去了，女儿期待的凉席却始终没来。

“专利能产出经济效益吗？”

“很难。”

“为什么？”

“国内每年会新增数百万件专利，一部分是企业结合业务需求申报，还有很大一部分专利并没有实用性。”

“没有实用性为什么还要去申报，申报还要花不少钱。”

“申报专利是出于各种目的，有的是为了抢占业务赛道，有的是用于申报企业资格，还有的个人是用于评定职称，或者考试加分。”

“哦，明白了。”

我问，专利公司吴经理答。

时间推移，无人问津。最初，这个专利证书摆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慢慢地越挪越后，就如同一页缺乏浮力的纸片沉入书桌的箱底。这也好比黑夜里亮起了一个火把，随着能量慢慢耗尽，激情慢慢消失，光明慢慢消失，黑夜又将来临。

这时，我结束了封闭区的工作，每天工作节奏都在提速。我又回归看似忙碌，实际是重复、枯燥和乏味的生活。

（十六）

一天，接到那位商业领域成功同学的电话：“晚上见个面，一起吃饭。”他从北京来深圳出差，短暂停顿后要去香港。

刚见面，同学就问：“你的专利，有样品吗？”专利获批时，我向几个好友推送专利证书截图，回复“点赞+厉害哦！”的就是他。

我感觉同学对这个专利有兴趣，随口答：“还没有。”

“那你用什么申报的专利。”

“文字说明书和设计草图。”

“哦，哦，这样啊。”

短暂几句，同学打个呵呵，不再提问。

中国有15亿人口，3亿个家庭单元，每家更新一张双层凉席，那么就是3亿张，新型凉席贵一点，每张300元，就是900亿。而且，我在这个专利中还预设了多次换代的技术准备，也就是说，买了第一张，还会升级第二代、第三代、第四代，让你再买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我脑袋里浮起一片联想，想说多一点这个凉席专利的价值空间，激发同学对这个专利的热情。

“来，来，不说其他了，来喝酒。”同学行走商业领域几十年，什么有价值他比我更懂。

第二天，开车上班途中，我无聊中刷着朋友圈，看到这样一条信息“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你想让别人信任你，不是你说了什么？而是你做成了什么。”

我做成了什么呢？我想到昨天的同学聚会。同学从上海出差来深圳去香港，挤出时间来看我，他是想看产品，而不是谈想法。看不到产品，他对专利话题明显没有兴趣。

这时，我想到了女儿玩的萝卜刀。这是一个大学生在出租屋里捣鼓出来的东西。他拍了一个制作视频上传网络，看得见的东西有了，怎么生产的过程都懂了。然后，一个火爆2023年的儿童玩具走向了市场。

这位大学生在网上公开了制作过程，做成了产品，产品成了爆款，生产、销售这个产品的企业都有了可喜利润。可这个大学生没有申报专利，除了得到网上一连串的点赞、评论和转发，没有收到任何实质性的经济效益。发制作视频时，他住在出租房。产品火爆款后，他依然住在出租房。

我跟他相反。我拿了一个专利证书，它只能说明一个可行的方法，得到了国家授权的证书，并没有一个具体产品。

不能让社会有直观和感受，就不可能得到市场认可。想要让把专利转变成市场认可的产品，就要有实实在在的东西。没有看得见的产品，没有经历亲身感受，就没人会相信你的想法，哪怕你的想法再牛B和你有一个国家授权的专利证书。

“没人问津，那就主动出击，去把它生产出来。”我默默地对自己说。

（十七）

有了想法，就有了动力。奋笔急书，几分钟写下一封短信：“一项寻找生产合作商的凉席行业颠覆式专利”。

尊敬的凉席生产厂商：

我的凉席专利于2023年4月18日，得到国家专利局授权。专利号：202223449402.9。

这项专利对传统凉席行业是一项颠覆式设计。因技术壁垒不高，专利公开后具有批量式仿制的风险。为了维护专利权益，我想尽快找到一家凉席生产厂家对接，抢占市场先机，联合打击侵权行为。我方需求：

1、国内凉席行业排名靠前，有较大生产规模；

2、管理规范（尽量排除家族企业），有上市意向（新三板公司优先）；

3、创新意愿强烈，有专利升级迭代的技术准备。期待您的重视，欢迎您的对接。                                      

第一专利人：XXX

电话：XXX；电子邮箱：XXX@qq.com  

2023年9月

为什么是凉席行业的颠覆式专利？因为这个专利颠覆了传统凉席的基本结构。传统凉席，无论是牛皮的、草料的、或者竹制的，它都是单层的和整体的。这个专利所设计的凉席，它是双层的、拼结的、可适应各种材质的，包括：竹制、石制、金属、牛皮、草料等各种材质。它具有更好的通透性、更凉快的体表感受、更方便的收纳空间。它还能实现用物理空间隔离防范螨虫过敏。它对传统凉席是一次彻底颠覆。

然后，瞄准排名前十的凉席公司，精准出击。

想法越美好，现实越残酷。哪怕我把它定义为颠覆式专利，凉席公司的回复依然冷淡。

我以产品质量为由，联系上了我购买凉席的公司，再找到了公司老板，加上老板微信，发去短信。

老板很热情：“哦，什么内容呢？”

“你可上国家专利网查询。专利号：202223449402.9”

“好的。”

三天之后，我再问：“看见内容吗？”

老板很平静，回：“看见了，太复杂，我们做不了。”

“好的。”

其他9家，信件发给了网上联络方式，石沉大海，悄无声息。

为什么会这样？我又陷于自我怀疑之中。

（十八）

“太复杂。”这是那位凉席行业老板的亲自回答。

可我看见这位老板微信发出来的自家凉席生产过程，竹材切割、机器穿线、人工编织，一点都不简单，甚至比我设计的专利更复杂。

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看了看床上那张新买的凉席。它正是这家凉席厂的产品。材质比10年前的老凉席更加光滑，包边比老凉席更加精美。这家凉席厂能够位列十大凉席行业前列，这说明它在这10多年时间里，不断改进设备、改进工艺、改进管理，提升了产品质量，使工厂在成本增加、产品降价的竞争环境之中得以生存。

这不正是传统“篾匠”的老路吗？“篾匠”师傅技术代代相传，手艺熟练、技艺精美的师傅能获得更多乡亲的认可。“篾匠”师傅愿意学习机器制作吗？不会，越是技术高超的师傅越会拒绝机器，因为机器会破坏引以为豪的传统手艺。可不管他们愿意或不愿意，哪怕你手艺熟练、技艺精美，当机器出现后，竹制品进入加工厂时代，“篾匠”师傅面对机器批量化生产也只能不堪一击。

这个行业领先的凉席老板不正是这样吗？他有行业领先的设备、工作、管理，他在数以万计的凉席厂家中脱颖而出，挤进了行业前10名，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他和我同学一样，哪里只看到一个专利证书所说明的内容，就会废掉原有的机器设备，去投入全新的设备、全新的流程、全新的产品。

颠覆式技术，对于传统行业就是破坏性技术。如果不能产生颠覆式的爆款产品，它反而会造成原有的设备、流程和工艺的浪费。

革他人的命，我不反对。革自己的命，我要考虑。所以，正在用复杂流程生产精美凉席的老板会说：“你的专利太复杂了。”

优秀的“篾匠”死于跟他们毫无关系的机器。新的机器、新的流程、新的管理，让数以万计的凉席行业哀鸿遍野，让仅存的凉席厂家利润微薄。破坏性技术一旦带来破坏性创新，还会将传统凉席行业一网打尽。

但，破坏性技术只是破坏吗？不是的。10多年过去了，凉席价格不涨还降，凉席行业薄利求存，最高的才200元一张。那么，颠覆传统凉席的新型凉席呢？能不能卖个300，500元一张，或者1000元一张呢？利润会涨多少？

还有，传统凉席面对炎热不堪一击，新型凉席呢？能不能陪伴我和女儿，还有无数计数不能或不愿意开空调的家庭战胜炎热，让更多的家庭少开或不开空调？这个降能减排带来的社会效率会有多大！

颠覆式创新，在那个孤独的夜晚，让少年乔布斯激动不已。当我想明白了“太复杂”的原因，更加坚定了把它做出来的决心。哪怕多出一点钱，哪怕就做出一张，能满足女儿睡爸爸设计凉席的愿望，那都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

（十九）

“我想做一款新型凉席，需要配件：特殊尺寸的木质框架、弹簧、竹制凉席片。谁能提供对接厂商？”

我在微信朋友圈发了一条这样的信息。

热心的朋友发来各种解决方案。

一位经营电子加工厂的朋友私发了一条信息：“上阿里巴巴，找对接企业。”

我注册了“阿里巴巴”帐号。

很快，木质框架样品解决了，300元。

弹簧解决了，只需要提供尺寸就可定制。

想不到的，就是这个特殊尺寸的竹制凉席片，问了数十家凉席厂家，无人愿意接单。

热衷于文案写作的我，再次被阻挡在具体生产环节之外。想象和写作是我的优势，可把想象变成现实依然是一位写作者难以跨越的短板。

黑夜里亮起了一个火把，能量慢慢耗尽，激情慢慢消失，光明慢慢消失，黑夜又将来临。

（二十）

2023年，经济低迷，股市、房市接连走低。

临近年底，董宇辉的“小作文”事件却让网络热闹不已，无数岳母娘骂声一片，重复观看罗永浩“铁公鸡和马屁精” 的故事又让头条给我推送大量东方甄选和俞敏洪的信息。

“全额退还学费。全额发放老师工资。全面关停授课点。把课桌全部送给乡村学校。”这是俞敏洪面对待新生事件的态度。

“甄选好物，用心生活。东方甄选的初心是助农。”这是东方甄选的价值取向。

竹制凉席，主原料来自乡村。东方甄选专注农村农业，我能将凉席专利推送给东方甄选吗？如果东方甄选看中这个产品，那么生产不就是小事一张吗？

我又产生新的想象。

怎么推送？董宇辉！小作文！罗永浩的口水！

农村有大量优秀的农产品。没有东方甄选，没有东方甄选的董宇辉，没有东方甄选董宇辉横空出世的小作文，依然会是低价伤农，甚至无人问津。

小作文？它只是毫无价值的文字吗？如果把思想融炼成有价值的信息，让相信它的人受到鼓舞、感动，那么，小作文就是一股能洞穿人心的力量。

小作文，不止是文字信息的堆积，它本身就一件贮藏巨大价值的产品。能编撰优秀小作文的人，更是一个能源源不断产出优质产品的高价值机器。

东方甄选给了董宇辉表演的平台。优秀的小作文成就了董宇辉。口若悬河的董宇辉又用利益回孵了东方甄选。

成年后的乔布斯不正是这样吗？他沉迷于设计，创造出一系列超越时代的产品。为了让更多的人理解他的产品，他正是靠一张张精美的PPT，一场场激动人心的演讲来打动人心，从而将产品推向市场，走向世界。

我这样对自己说：“去把这个故事写出来。去告诉想感受到这个专业的企业，一起来把它变为现实。用实实在在的产品，去告诉女儿的未来。”

（二十一）

2023年夏天结束了。床上的凉席被放入了收纳箱。

“爸爸，你确定，我们设计的新凉席有人生产吗？”

“亲爱的女儿，爸爸确定。”

“为什么？”

“因为它具有更好的致凉效果。”

“有更好的效果就有人生产吗？”

“是的，我们的社会就是解决一件件问题中进步的。”

“哦！”女儿将信将疑，似懂非懂，打了几个哈欠在我身旁睡着了。

听着女儿 “呼呼”轻柔的鼻音，看着女儿娇小可爱的脸庞，我的思想又飘到那个想通凉席创意、让我激动不已的夜晚。那个晚上，我在电脑上记下创意要点后，给孩子的未来写下了这样一封短信。

“现在凌晨2点多了。晚上太热，睡不着，爸爸和你躺在床上聊天，转辗反侧间突然想通了一个困惑很久的创意。于是，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电脑，把它记录下来。这时，有几段话从我脑海中响起，我希望把它留给今年5岁半兮兮同学的未来：

这是一个万物互联、万物皆数的年代。我们既要珍惜于生活在平行世界的安逸，也要对这个正在将黑暗一步步展示于光明之下的奇妙世界保持强烈的渴望。

去这样告诉自己：你能察觉并揭示哪些隐藏于平常事物之下的不寻常！因为，世界如此不同：有的人，看到这个世界，昨天、今天和明天，都是熟悉的，平行的，自然而然的；而有的人，看到这世界，世界不是平行的而是跳跃的，今天极可能就是对昨天的颠覆。

让自己保持强烈的发现冲动吧，勇敢地走出熟悉而让人舒适的平行世界，在探索世界和揭示黑暗里去跳跃，去实现人生价值。因为，每次发现都是如此地让人惊喜、骄傲和夜不能寐，恨不得立即从床上爬起来将它公之于众。

对于人类来说，宇宙间99.9%充满未知的黑暗物质，每一丁点的发现和揭示，对普通人来说都可以幸福和骄傲地过好这一生。付出全部努力，却让自己和孩子硬生生地活成三维世界的一只蚂蚁，太可惜。

真的，我们可以尝试一下改变：来一次努力的思维跳跃，拒绝平庸，让自己成为平行世界的破坏者、颠覆者。

每天试着这样向自己发问：

你遇到了什么难题（好的问题，是改变的开始）！

这个难题你想到哪些解决方法（学习和沟通，让思想保持弹性）！

一个普通事物如何产生更多的意义（意义，就是价值；意义越广泛，价值越大）！

两个不同事物之间有如何的关联（关联，就是创新）！

去，去试着把它创造出来（行动，就是创造；只有实实在在的行动，才有实实在在的创造）！爱你的爸爸，2022年夏日的深夜”

想到这儿，我从床上爬起来，轻声地走到客厅，打开电脑，在短信上又加上了一段话：

“亲爱的女儿，爸爸耗费巨大精力去编写专利文案，想方设法想把专利变成实质性的产品，回顾整个专利编写过程把它变成一个故事。爸爸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你的未来：爸爸通过努力可以做成一件让自己开心也让女儿骄傲的事，女儿也可以通过努力成为一个让自己开心也让爸爸骄傲的人。  爱你的爸爸，2024年2月9日晚”

（专利介绍：实用新型名称 ：凉席单体及凉席；专利类别：实用新型专利；专利号：ZL 2022 2 3449402.9；授权公告日：2023年05月09日；专利期限：10年；授权单位：国家专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