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火车缓慢启动,手机铃声响起,是儿子打来的电话:“老妈,深圳节奏太快了,若适应不了就回来,大不了我陪你摆地摊。”
“嗯”挂断电话,我撕心裂肺的掩泣。我想,儿子应该和我一样被火车的长鸣声撕裂。他远远地看着我走,却没有勇气送别。
我告诉儿子想去深圳。儿子一拳重重的落在墙壁上,哽咽着,眼泪汩汩往下流。看着儿子,我把眼泪硬生生地咽回肚子里去,故作轻松地收拾着行李。无论怎样,我都必须离开。儿子刚刚大学毕业,四处求职。他大学四年级在校门口租摊位烤烧饼卖,挣了一点点钱,交了半年的房租费,卡里的钱所剩无几。现在又负担我的生活开支和住宿,更是捉襟见肘。
我不敢看儿子已经流血的拳头和无止禁的眼泪,心一阵一阵的疼。
儿子中学时就出国求学,有一次,差点丢失在英国。长了见识的他,回国后,喝瓶水都要进口的。没几年,家道中落,他推倒了从前的自己,在大学校园里勤工俭学,课余时间到图书馆打工,6元钱一个小时。假期跑各大商超做督导,一元钱的矿泉水都舍不得买,一个空瓶子灌满纯净水,穿梭于各超市之间。我是酸楚的,也是喜悦的。虽然财富落差能让一位少年快速成长,但是作为母亲,我连最起码的居所都没能力为他保留下来。
我是一位不称职的妈妈,也不配做母亲。这是云大医院胸外科孙主任骂我的话。儿子高考那年,5号那天晚上下自习,儿子突然感觉胸闷胸痛,打电话给我,想回家来缓解一下压力。一种不祥的征兆在我脑海一闪而过。(中午我在朋友家喝茶,我的玻璃杯突然裂开)学校医务室接到儿子,儿子要回家,我犟着去医院。年轻的值班女医生说:“后天高考,压力过大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不行,医生,做个CT”我急切要求。“妈,做CT要几百块钱,你又没钱,算了,不做。”儿子猫着腰捂着胸口推诿。“我有,小舅舅前几天给我的,说你要高考了,想吃什么买给你吃。”我急切表白。
CT片拍出来,是气胸。废气充满整个肺部的三分之二之多,需要立即手术。几个手术室都有手术,但儿子的手术一分钟都不能耽搁呀。在我们这个落后的小县城里,我眼睁睁地看着两位医生在抢救室凿洞,在儿子的胸口上凿开了一个洞。小手指粗的抽气管強硬地插进儿子的肺部。废气在抽气的水瓶子里咕咚咕咚冒着泡。儿子抓住床边的手快要陷进铁床档里去,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我的肉一绺一绺的往下落,最后跌坐在地板上。
儿子胸口插着抽气管,打着氧气和点滴,抽气管戳住肺,无法躺下。我和儿子背靠背坐着。儿子说:“妈,我想参加高考,不然十多年的努力白费了,不想给自己的人生留遗憾。”
第二天,天刚亮,我叠了两床厚厚的被子给儿子靠着,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明天高考,今晨大雨滂沱。地面上的雨水淹没我的脚踝,急骤的雨滴打湿了裤腿的膝盖以上。雨,一直下个不停,我内心的雨依然滂沱。
找学校,找教育局,找考点,我一直在找,在央求,请求允许儿子高考。我保证承诺,签字按手印,儿子在考场上出现任何问题与各单位及各部门无关,我承担一切后果和责任。相关事宜办妥贴,回到医院,儿子得知可以进考场,他是欢喜的,而我却是一具被掏空了心脏的躯壳,跨在生与死的门槛上。
儿子抽着废气,打着点滴,如愿以偿地被保安架进考场。我抱着氧气袋在考点的操场上来回走。儿子在考场内答试卷,我在考场外和老天赌人命,若儿子有什么闪失,我绝不苟活于世。考场的铃声响了,儿子第一个被架出考场,面对每场考试下来儿子那张煞白的脸,我在心里捶打自己一百遍。为什么要答应儿子进考场?
煎熬和恐惧在一场场考试中抽打着我的灵魂,身体被毒蜘蛛一点一点地啃噬。
高考结束,我驾车带儿子奔赴省云大医院。孙主任看着显像下儿子肺膜的多处破洞,还有胸口上手指粗的抽气管。人生第一次,铁青着脸含着眼泪冲我破口大骂:“老子从医几十年,从未见过你这样的母亲,你不配做母亲,不配做女人,你草菅人命”我失声痛哭。哭儿子终于能出考场,哭能第一时间把儿子送到省级医院,哭孙主任亲自为儿子主刀手术,反正,我就是哭了。哭着哭着就笑了,擦干眼泪,赶快补办入院手术。
再次手术之后,儿子的身体慢慢康复。他也以平时成绩低出50~70分的成绩考入了云南省财经大学。接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儿子在电话里说:“妈,我不甘心”声音已经沙哑。“儿子,你已经是妈妈的骄傲了”挂断电话,我跪伏在三七地里,让泪水肆意流淌。
虽然我不配做母亲,但也不能拖累儿子,这是我选择深圳的原因之一。
我把天捅了个大窟窿,倍感罪恶在身上漫延,凶残地蚕食着每一寸肌肤。
老公三次叫我去死。选择死很简单,活着真的好难。东拼西凑给儿子交学费的1.5万块钱被法院划扣冻结,工资也被划扣冻结,接二连三毁灭性的打击,摧残了老公的理智和容忍,手无缚鸡之力的他,歇斯底里地叫我去死。打工果腹,这是老公唯一的选择。亲人们又逼迫他按月交出打工工资,偿还他们曾经帮我担保的贷款。老天不给手无寸铁之人留一条活路,老公崩溃了,他叫我死了干净,拖累了老李家一大家子人。倾家荡产,负债累累的我愧对老公,求生的欲望微若尘埃。老公本质不坏,一位胆小怕事的化工厂工人,性格内向,清心寡欲。按他的话说,穷凶即有,提着篮儿买半斤豆腐算奢侈的生活。我们的婚姻一半来缘于父亲的世交,也有母亲的亲情关系,我是嫁回舅舅家的。性格上的迵异,年轻时,我和老公经常大打出手。层摞层的亲情关系,我们像网在鱼网里的鱼,互相蹬打,却不敢鱼死网破。后来,我和老公的关系成了两条没有交集的平行线,我嫁给了事业,在商海叱诧风云。如今,天被我捅塌了。儿子成了桌上的乒乓球,他一边对爸爸说:“爸,你只要吃饱,身体好,就是对我最大的恩赐,其他事情你管不了就别管。”另一边又对我说:“妈,你是我心中现代版的褚时健,你看褚爷爷,74岁又开始创业。你还年轻,好好活着。”是的,好好的活着。就像我回答老公的话:“死,解决不了问题,我们都必须活着,父母是孩子生死路上的屏障,不能倒。”话虽这么说,挂断电话,我却泣不成声。
坐上那辆从昆明站开往深圳东的绿皮火车,我的眼泪从来没有停止过。北上广深,是年轻人的向往和世界。我却在这个年龄选择了你,深圳。
逃,逃生活?逃环境?逃城市?逃债主?逃自己?还是逃过去?所有的疑惑和背包里那十五个老馒头,混合着眼泪一口一口地咽下。我只知道,我要活着。
回顾过往的零零总总,思绪万千,当年8元钱买了4注彩票,中了个特等奖,97年的13万就是个天文数字。有了钱,我大胆地下海,去老家买煤,建窖炼焦煤,办洗煤厂等,后来干脆辞职当煤佬。煤佬,在我们这个以煤矿资源为经济基础的小县城里,它是多么显赫而又让人望而观止的称谓。我在这个行业摸爬滚打了十几年,在潮流和经济的推动下,我们一路飙歌。欲望,蚕食了所有的承载能力。四面八方的资金蜂涌而至,我们成为各大银行的上帝,存款任务完不成,有我们,年终奖的多少,取决于我们贷款的数额有多大。膨胀,当一个人的欲望飙到膨胀的时候,上苍早已为你挖了一道道埋人的沟壑。
首先是环保整改,又来资源整合。我,失败了。只剩下一具好看的皮囊站在没有观众的舞台上歌唱。有人说,种三七,尤如种金条,我把翻身的赌注全押在种植上。大地是公正的裁判,它在最后时刻判了我的死刑,一位不懂种植技术的门外汉凄凉落幕了。
荣华富贵,富贵荣华,一夜之间坍塌、沦陷、诋毁、排挤、谩骂、甚至威胁接踵而至。追债,逼债,让我不能正常的生活。曾经的辉煌,现在像脸上的脓疮,让人讨厌而恶心。此刻的我,像一只被拨光羽毛的凤凰,光秃秃地站在黑洞洞的雨夜,伸长着脖子,眺望远处的灯光。
在罪恶面前,每个人都是舞者。
最后压死骆驼的,还是那根稻草。
列车慢悠悠地行驶着。有人上车,也有人下车。熙来攘往的人群,擦肩于生命之旅。窗外的风景如白障,我像夜一样的黑。
二
平安金触大厦丶京基100高耸入云。地王和华润在深圳依然泛着耀眼的光芒。棕榈树一年四季常绿,木棉花开在华强路的天桥旁边,艳丽而傲慢。
两天一夜, 我终于来到了这个世界第一的电子批发市场。深圳的市中心——华强北。
好心的小聪姐收留了我。住进海外装饰大厦。这里算是贫民窟,没有空调,整个通道只有一个男女共用的卫生间。里面居住的人几乎是保洁员。小聪姐做保洁八年了。安住下来的我,剩下的日子便是求职,求职屡次失败,我才清醒地认识到,在这座年轻的城市里,年龄是屏障,我被隔在屏障之外。既来之,则安之,这是我毅然决然下的决心,其实也没地方可以让自己安之。剪去一头长发,穿上10元钱的塑料凉鞋,20元的T恤,混入了“老阿姨”行业。小聪姐顺利地帮我应聘了一份洗碗的钟点工,找到了第一份工作。堂弟又陪我找了一份做烤饼的正班,暂时安住了下来。
终于熬到发工资,老板娘把钱转到我的微信里。第一次感觉手机的份量那么重,像中了头等大奖。几百块的钟点工资,洗刷了所有的徬徨和那一小时干活得用一小时走路的惆怅。一路小跑,风是凉爽的,天空是蓝的,见到小聪姐,我是怒放的:“姐姐,可以交点生活费了。”打开手机,分文没有,小数点后面全是零,惊慌失措地查询,才知道被法院划扣冻结了。一瞬间,犹如一帆孤舟驶入茫茫大海,沉浮不重要,重要的是绝望的放逐。现实,再次把我推向悬崖边。
小聪姐说:“别怕,在深圳不会饿死。我做兼职的小馆里有不要的熟食,带回来吃。华强北好多快餐店,晚上把卖剩的饭菜打包好放在门口,我们去捡,见到易拉罐和纸盒捡回来,拿去卖了买水喝。”
住我下床的艳梅:“小孃,别怕,我做工的西餐厅也有不要的食品,我们带回来吃,一起捡易拉罐。”
我的内心早已一片汪洋。不知道怎样诠释生活与活着的意义。
我们选择活着。小聪姐总把最好的那块肉夹到我碗里。艳梅把最精美的甜点留给我,还特意买了两个棉花糖送我。我一直舍不得吃,把它挂在天花板上。有一句话如是说:若生活太苦,记得吃颗糖,告诉自己是甜的。棉花糖挂在我的床上方,躺在床上,我就告诉自己棉花糖是甜的。每夜在脚疼手痛中醒来,枕巾却湿了一大片。
虽然我们吃着捡来的熟食,卖着易拉罐空瓶,但是,没有人藐视,诽谤我们,我们同样被尊重着。深圳,职业无贵贱,我开始慢慢的找寻自己。
我不怕身体枯槁,我害怕灵魂死亡。
堂弟让我自学英语,让自己安静下来。晚上,在艳梅给我的药膏味中疯狂英语。艳梅说“小孃,你擦点约膏在手臂上,腿上,明天早上醒来就不疼了,习惯一段时间,不擦药也不会疼。”
身体上的疼痛,总好过灵魂上的枯萎。
白天忙着做饼丶烤饼丶卖饼。排队买饼的人来自世界各地。十几个平米的小饼店,我们忙得不亦乐乎。那位拖着小拖车拉货的大叔,还有穿着人字拖排队买饼的小哥哥,他们不拽,也没有标志性的气派,下班后才发现,他们的豪车上挂着两个牌照,一个深圳的,一个香港的。哦!原来他们都是身家过亿的大咖,他们亲历亲为的做着毎一件细小的事情,作为一位小小的打工仔,我还有什么事不可以去做呢?
深圳,让我明白,事无巨细,用心做就好。
高楼上,那一幅幅女明星的口红,在霓虹灯的渲染下,傲慢地射杀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我时常坐在天桥上仰望星空,也常在茂业天地门口的步行街赤脚奔跑,在深圳,没有人会在意你光脚走路。一对老夫妇,索性脱了鞋子,和我一起光脚走着。华强北的夜生活,唱歌的小姐姐一如既往或飞扬着或伤感着,跳街舞的小哥哥恣意地舞着属于他们的青春,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外乡人,来到深圳,我们都是深圳人,各自演绎着自己的海海人生,谁也不会打扰谁。
我开始寻找,找方向,找目标……
三
李总是我们云南老乡,在深圳做餐饮业。他答应我国庆节假日可以到新店去洗碗。他的新店在下沙,夜宵排档,店名疆边烧烤屋。第一次当全职洗碗工,国庆七天,挣了一笔不菲的外快,1050元,解决了燃眉之急。小聪姐她们说的对,在深圳,不懒,到处都可以挣钱。
我们的烤饼店生意日渐下滑,我主动辞职。老板不舍,但这个小店养不活这么多人。
辞职后,我又来到了疆边烧烤屋。我的工作是搞卫生,包括刷厕所。供吃供住,我总算在深圳真正安定下来。
记得小时候奶奶经常对我们说:“孩子,不要求你会屙金尿银,只要会见景生勤。”奶奶的话像长在身上的刺,刺着,警醒着。我把疆边当作自己的事业和家。没多久,我就成为疆边的一颗螺丝钉,哪里需要哪里上。每个岗位都能上手实操。你别说,一整只羊,我能大卸十八块,剔肉,切肉,穿肉,那一个帅字了得。
深圳的企业基本上是股份制,抱团取暖。我们疆边也不例外。股东们身兼数职。我在这样的大家庭里认真工作,埋头做事。胆怯和自悲像两座大山,压得我不敢自由呼吸。
小杨总是我们的股东之一。园岭八街有他自己的王丽丽口腔诊所,从业近二十年,一家子的专业口腔医师。搞餐饮,只是他的业余爱好。他用做牙齿的仁心仁术精神和我们相处。
作为打工者,我不会划水。不管我怎么努力,怎么样的付出,我还是这个店里的乡巴佬,保洁员,老阿姨,万精油,螺丝钉。我的方向,理想,目标,与我相隔甚远,像一座座宝塔在我面前土崩瓦解,无处安放。
面朝小梅沙的浪,不是春暖花开,是汹涌?是澎湃?宁静和致远?还是绝望地放逐?我不迷茫,但我找不到方向。小杨总找到我。我告诉他,我很空,什么都没有。他说:“六六姐,你有的,高度决定一个人的格局,阅历是财富,休息几天,找一下自己。”他让我找,找我的高度,找我的格局,找我的过去,过去的成功与失败。找到伤口,愈合;找到自信,微笑;更重要的是找到自己。虽然解剖自己是痛苦的,但我还是努力的搜寻着过往:山一程,水一程,每一程都是用脚丈量出来的。回归现实,让那些喝彩与掌声随浪沉入海底吧!既然是一株小草,就不畏寒风凛冽;如若是陨石,那就任凭海浪拍打,这应该才是我人生路上的高度与格局。我在沙滩上狂奔,呐喊,泪水早已风干,我也成功地找到了自己。
街灯明亮,树蓠拥挤。我从洗碗工丶清洁员丶服务员丶领班,最后晋升为店长。店长的职位是杨总丶郭总和王总举荐的。这么大的年龄当店长,在权益面前,受打压,挤兑,设陷,甚至愚弄是常有的事情。我的同事,那位果敢坚毅的小女孩,总是噙着眼泪怼我:“别人在努力地表现自己的强势,你在努力地隐藏自己。你是猪吗?扛事猪。”女孩的心是酸疼的。而我的心,被女孩的眼泪滋润得湿漉漉的甜。
杨总和郭总说,有我在店里他们放心。王总说他安心。在他们的相信,认可和肯定下。我如雨后春笋般生长,拔节。我大胆地修改了店里强硬的规章制度,变为人性化的管理制度。在疫情的虐杀下,我们有一个温暖的大家庭。我们还制订了阶梯式进级。第一个阶梯完成,现场打赏,第二个阶梯完成,打烊后k歌,第三阶梯完成,海滩上happy,我们全部搞定。小杨总用他的“骏马”把我们带到海边。听海,戏浪,沙滩上喝酒。醉了古人,也醉了今朝,我们都醉了。
杨总说:“六六姐,疆边舞台太小,委屈你了。”
我说:“不委屈,深圳,让我找到了自己。”
四
父亲三次病重,如铅球一样压在我心头。父亲90岁,母亲87岁。父亲笑容里的眼泪告诉我,他们再也承受不起对儿女长长的思念。我决定回云南。陪父母亲看最后的风景,走最后的路,比什么都重要。
中午的阳光,照射着kkone的高楼。我和小女孩,杨总,藏在楼中央喝中午茶。点单,讲故事,谁也不提以后。他们以为春天的花谢了,明年会再开,我会再回来,而我暂时不会回来。
“再见”
杨总说:“六六姐,不再见。”我笑了,牵着女孩的手,离愁别绪汹涌而至。
五
回到家乡,我们云南的小县城,四面环山,山高翠绿,一年四季的野花开得满山都是。现在是野生菌上市的季节,上山捡菌的人像蚂蚁搬家,归来,篮子里或多或少都有收获,大山不会让你白跑的。
县城里的人不多,年初,被大巴车一车又一车地输送出去,到省外打工。我在县城里开了一家一个人经营的餐饮店,玻璃上贴着“熬一碗鸡汤敬岁月”字体耀眼明亮。我缝补着生活的破洞,作茧成蛹,努力的搜寻并调试着山里人的味道,那种原生态的老祖宗的味道。
各种传统小吃,像聚会一样请上餐桌。除此之外,我常常挤在时间的隙缝处窥视文字,劳作的间歇时阅读,再用一点点时间学学伴奏乐,我的生活日常,成了诗和远方。如果时间的空隙可以用砖来码,我定是那位手提泥刀之人,书和音乐成了砖和瓦砾,书写文字,便是粘贴时空的浆糊。不管是与别人约稿,还是跟自己约,都会选择在凌晨动笔,这不是我的坏习惯,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四平八稳地躺下来。我的文字里没有星星和月亮。我的空间里除了一盏白炽灯外,四面都是白色的墙壁,只有一道门。说是门,根本就没有门,一个貌似门孔的门洞供我侧身进岀。一张床,一个凳,成就了我的世界。门洞外摆一只泔水桶,开馆子,这是必备的,泔水桶必须与厨房和餐厅隔离开来,只有门洞外这个地方是它的最佳藏身之地。炎热的夏天,泔水的味道随时蹿进寝室惊忧我,在这热闹的空间里,我的文字像金豆一样骨碌骨碌滚出来,我是喜悦的,甚至欢喜。
远在深圳的堂弟给我发了一个链接:深圳市福田区睦邻文学征稿启事。他对我说“投一篇吧!高手如云,不抱希望是最大的希望。”我知道,我的文字是青涩的,更多的理由,不想把缝合好的往事再次被血淋淋地扒开。虽然不疼了,痛,还是有的。
今夜,我忍不住点开文档,在手机屏上利索地书写。
深圳,有太多的眷恋和不舍。
六
我怀念深圳的热风,蓝天,白云,大海和沙滩,匆忙的脚步,拥挤的人群,还有我的朋友。就连街边的树都美得自由自在。
深圳,改变了我的认知和维度。
我努力地调试着山里味道,学着各种文化及音乐。在云南,琴棋书画是闲情逸致,陶冶情操。而对于我,它是一门技术。我认真对待每事每物。有一天,我会把更好的自己送入你的怀抱,深圳。把文化元素融入生活,让那些在重压之下夜夜买醉的人感受到精神上的富足。用我的方式告诉他们,物质财富叫生活,精神饱满叫活着。
深圳,我的第二故乡。你有海味,我有山珍。 我会回来的,带着山里人的质朴和味道,让山里味道在地王大厦的上空飘荡,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