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甜饼                              文/停云阁

似乎一夜间，一场大风趁着松岗人民熟睡时，带着北方的寒气不期而至。早起后，深圳竟有了丝丝凉意，直接从夏天切换到了初冬，我与娃们都换上了秋装。

吃完早餐送泽上学后，我拐向翡翠菜市场，去买姐弟都爱吃的黄牛肉。菜市场人声鼎沸，永远有着最热闹的人间烟火。在这种热闹中，我似乎忘掉了昨日违章停车的1000元罚单和蹭掉一点点漆又去掉600元的烦恼。生活压力越来越大，烦恼似乎远处不在，日子仍不停推着我们一天天过下去，真没有时间过于纠结这些不开心的事儿。

“去买点手工牛肉丸下火锅吧！”“好！天真的冷了，早上非穿外套不可了！”旁边一对年轻夫妻说。

牛肉52元每斤，有点小贵，我每次只买半斤左右。“26元！”档主动作很麻利，我拿出手机扫微信二维码支付。

“给点零钱吧？”一个低低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嘈杂的菜市场里，如果不专心，如果不是离他很近，你压根都听不到。这是一个60多岁的老头，满头未修理的花白头发，面容清瘦，穿着短袖，拄着拐杖。他把手里的白瓷碗递向我身旁的年轻女子。我扫一眼过去，他碗里只躺着三张五角和一张一元的纸币，连个多余的硬币都没有。他乞讨得并不熟练，看上去有些畏畏缩缩。

“没有!没有！”年轻女子和她老公都摆了摆手。

他拄着拐杖，拖着脚步又往前走。也许是因为看到我只拿了个手机，连包都没有背，又或者看出我是那种口袋里并不宽裕的主，买肉都只买了一小块，他并没有开口问我要钱。

市场里的人很多，我要往他走的方向才能出去。我停顿了一下，想等2分钟再走。他慢慢往前挪着走，对几个档主都伸出碗。早上，档主们都很忙，没有人搭理他，也没人吆喝他离开，毕竟他的的声音低低的。

我拐向右边的道，左手边是一家卖水果兼营酒糟和包点的杂货铺，远远就能闻到艾叶的清香味。我侧脸一看，店主正端起蒸笼盖子，一个个墨绿色的艾叶饼冒着热气。泽奶奶肯定喜欢吃这个，我想着，脚步便停在了蒸笼前。“给我装两个艾叶饼吧！”

“好的！有点烫。艾叶饼挺香的，馅儿很甜！”老板娘笑着说。

我提着艾叶饼，眼睛看向左前方，他仍在慢慢地走，小心翼翼地伸向来来往往的人群。

这么冷的天，他应该没吃早餐吧？我想着，对老板娘说：“再来一个艾叶饼，分开装！”

我提着艾叶饼，快步来到他跟前，说：“叔叔，我没有带零钱，这个给你，趁热吃吧！”我突然离他那么近，像是吓到他了。他把拐杖紧紧夹在腋窝里，有点颤巍巍地伸出双手接过饼，捧在手中，不停作揖道谢。

我没回应他，即便是礼貌性的。我匆匆地离开了市场，像是在逃离什么。我知道，一个小小的艾叶饼，真不值得回应，我只希望，在这个初冬的早晨，能让一个流落街头的人，尝到一点甜，感到一丝丝温热。

那一整个冬天，他都在附近乞讨，有时在天桥下，有时在红绿灯路口，更多的时候，几乎每天早晨或傍晚，他就在市场附近走动。他的动作越来越娴熟，收入越来越可观，也不知哪一天，那白瓷碗换成了红色胶碗，胸前还挂了一个收款二维码。我的手头实在不太宽裕，每天仍去菜市场，买牛肉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见到他，我就绕得远远的，生怕他想起我曾经给过他一个甜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