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位42岁的好友,我与她仅认识10年,这10年却是我最辉煌的青春。
——题记
2011年7月毕业季,同学们纷纷讨论着自己向往的未来。学校每年都有企业招聘入校园,老师说这是没有选择下最好的选择。企业招聘说的好听,实际就是一些工厂人手不够,跑到职业学校招普工。当时关于服装专业的招聘选择并不多,基本是化妆品工厂,服装工厂,月薪1000包吃住,这确实是没有选择下最好的选择。
我没有留在读了两年职校的河源,而是带着我的设计师梦去了广州,在一家服装工厂踩缝纫机。服装厂是个小作坊,整个厂干活的拢共就50来人。堂姐小花是大我一届的同专业学姐,在这个厂做文员,当我拉着同班7个同学到厂里时,估计老板都吓到了,特意为我们开了一条流水线,另外还在离工厂走路十分钟的居民区租了两层楼做宿舍。我们的实习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早上8点指纹打卡,中午12点吃饭,下午1点半回到岗位,6点指纹打卡下班。遇到通宵可爽了,得到第二天早上8点才能打卡下班。饭堂是大锅饭,菜色不佳,饼干和面包成了我午餐和晚餐的常客。新流水线主要做小孩子的针织衫,原来的流水线做成衣,分几条线也才能出大货成品。我们一行8人整好包圆了一件衣服加工程序,直接给打包组包装即可。
天气炎热,室内工作的机器伴随着几首流行音乐嗡嗡作响,好似在为歌曲伴奏,又好似在说:“瞅瞅这帮小家伙,真是干劲十足!”几台功力强劲的风扇吹不散挂在额头的汗水,更吹不灭我们满腔的热血。是的,还是工厂,一样是看不到尽头的流水线。每天不是赶货就是通宵返工,但我能感受到深埋心底的种子正在生根发芽。
堂姐大花在深圳上班,偶尔周末会来广州找我和小花聚餐。她会分享近期工作或生活中发生的事儿,当她说起深圳时眼里总是透着光,我对深圳产生了好奇,问她:“深圳好吗?”她说:“深圳机会多!”因为她这句话,在厂里实习三个月后,我决心下深圳!
国庆当天,我瞒着爸妈拎着水桶和行李箱,跟着大花坐着大巴到深圳罗湖汽车站,转公交到布吉荣超花园。第一次见到高架上快速行驶的地铁,车流不息的宽敞马路,错落有致的各式建筑。一切的一切都是崭新的,是呆在工厂里没有见过的。翻过荣超花园高耸的住宅楼,终于到了大花在马山村的租房。这个单间坐落在城中村,房租550一个月。进门就是厨房里面是厕所,面积加起来一个阳台差不多大,房间放张1米2的床,余下的空地只能放个简单的小桌,房间有个窗户,一米开外是另一栋楼房的墙壁。空间狭小,光线昏暗。既来之则安之,在工厂三个月攒了点钱,想好好休息半个月再出去找工作。
原计划是找到工作再跟爸妈汇报,结果在某个去买生活用品的晚上遇到了小姑,她和姑父在街上开早餐店,租房离早餐店相隔不远,担心白天会遇到,特意蹲到晚上才出门,结果还是遇上了。姑姑前脚答应我不告诉爸妈,后脚爸妈就知道我在深圳的消息。我只能使出绝招,连哭带哄加承诺,我爸一个月才消气。我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从小跟着奶奶和外公外婆生活,与爸妈并不亲近。但他们会生气,说明爱我,只是我们无法接受彼此表达爱的方式。
可能大人都会有帮小辈的使命感,小姑得知我没有工作,推荐我去她好友的鞋店上班。对于一心只想做服装设计的我,当时觉得卖鞋也算是曲线成就梦想的一种方式,便应允了。
鞋店在布吉老街新一佳三楼,当年新一佳在深圳算是数一数二的连锁品牌,上千家线下门店。布吉老街店也不例外,人流量非常庞大,特别是节假日,更是人满为患。老板娘看中了布吉街的人流量,在商场里租了店铺开分店。
老板娘精瘦,干活很利索,老板看起来比较敦厚老实,事实上也是。夫妻二人经营两家鞋店,一家在田贝新一佳,一家在布吉新一佳。布吉店是新店,刚开张没有人手,我来之前是老板娘和一个小姐姐轮流换班。
大型商场一般全年无休,里面的百货超市和所有店铺都要遵守这个规定,在寸土寸金的深圳,一天不开工,房租店铺照样交,不会因为你的身份而打破这条铁令。老板娘深知这个道理,一天也不敢怠慢。在跟小姐姐交接后还要跑去田贝总店看一下当天的销售情况。
我没有任何销售经验,老板娘倒是不在意,因为我的到来,可以让她轻松不少。我就这样免试上岗了。一个月底薪2000,加提成。一天分两班,早班早上8点到下午2点,晚班是下午2点到晚上10点,半个月换班一次,一个月盘点一次。比较特殊的是周一早班要全体店主开大会,需要7点到。还要升国旗奏国歌,没想到离开学校3个月后还能再听到熟悉的歌曲。这面国旗在后来的近十年一直伫立在此,直到新一佳倒闭才被撤下来,它见证了新一佳的辉煌与落寞。不过这是后话了,话说回来,所谓大会就是超市主管告诉我们平时营业注意事项,消防器械正常使用,逃生通道不能堆货品之类。
不知不觉到了年底。小姐姐决定回老家发展,并向老板娘提交辞呈,我有些许失落,失落之余又疑惑,为何要选择回老家,深圳不好吗?这个问题她最终用一个背影回答了我。
深圳近些年发展迅速,到处都在新城旧改,马山村就在规划范围内。这意味着我和大花需要另寻住处,小姑和姑父把早餐店关了,搬到布吉老街宝丽路的一房一厅。小花说工厂快倒闭了,她想来深圳,我和大花决定把搬家计划延期,先跟小花汇合。
小姐姐辞职后,老板娘又回到了轮班模式,最后还是小姑救了老板娘。小姑却说是老板娘救了她,整体在家没事干闲疯了。我和小姑突然从姑侄变成同事,这种感觉很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小花来深圳后,我们搬到更大的单间,面积大到可以做一房一厅,只是阳台厨房厕所的面积加起来还是跟一个阳台差不多,月租650。阳台对面只有一层楼做店铺,从阳台望出去,视野开拓,光线充足。租房位置在莲花路,去新一佳只需要十分钟,离小姑家更近,周末有空大家会围在一起打边炉。
我一个人在深圳过了来深圳后的第一个春节,原定计划跟二花一起回老家,结果小姑的公公突然身体不适需要回去帮手,我们的鞋店又不能一日无人,最后只能由我坚守岗位。
深圳的春节,跟我想象不太一样,许多来深圳追梦的人暂时回到家乡,深圳一夜之间宛如一座空城,平日里车水马龙的街道,此时安静得像只睡着地老虎。因为城市不能随意放烟花,基本只有看到街道挂起红灯笼,隔壁邻居换新对联才感觉到有点年味。由于春节三天没有人手交接班,我的工作时间从早上8点开始到晚上10点,春节大家都逛超市去了,没几个人光顾鞋店,加上春节加班双倍工资,我也算苦中作乐。
拜年电话是我爸先打给我的,自我赔礼认罪后,我们的关系更疏远了,说话客客气气的,好像中间横卧着一条宽阔的长江。虽然这个春节我过的并不孤单,但家人的一句问候,心里还是暖暖的。有点贪心的希望时间永远停留着这一秒。
当十六的月亮挂在深圳上空,安静的深圳又热闹了起来。街道灯火通明,沿街小摊老板翻烤着手里的烤串,滋滋冒烟,香味可以飘出方圆十里地,诱惑着每个熬夜的小猫咪。我喜欢深圳,我喜欢她的烟火气,喜欢她海纳百川,喜欢跟她交朋友。
小花找的新工作在我隔壁,是一个箱包店。只是轮班制影响,我们很少一起上下班。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直到表哥一通电话打破了这份宁静。表哥在龙岗广场开了一家做美容美发的百货店。线上淘宝也在做,生意并不算好。于是跟几个要好的哥们盘了一家塑胶厂,接了个订单,没人手叫我们姐妹仨去帮忙一星期,管吃管住。鞋店这边老板娘好说话,一周的班由小姑直落,给我空出了时间,姐妹仨便拖着行李箱去了龙城广场。干的活很简单,只是把硅胶手机壳上多余的胶用刀片清理干净。大货不多,只有几箱,只是令我惊讶的是几十平的厂房,就我们仨。剩下三个独立的房间是三位股东的办公室,看来创业着实不容易啊。这一周过的并不慢,我却突然意识到要换工作了,我的设计梦不能再拖下去。
从表哥那回来,我和小花都待业了,投出去的简历石沉大海。大花说你们要主动去找,而不是等人家来通知。想想也对,深圳机会这么多,自然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于是我们把投向服装行业的简历,在文职行业也投了一份。盲选一阵后,决定从大花上班的岗厦村开始找。很快有两家联系我们去面试文职,一家在招商大厦附近,一家在青年大厦。以我们零经验的简历很快被第一家毙了。坐着公交摇摇晃晃来到岗厦站,我和小花都是路痴,导航开着也不懂得看。大花对附近比较熟,便来帮忙寻找,结果刚汇合大花就说这不就是青年大厦吗?我们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好家伙,左边润恒大厦右边联合广场,任何一栋楼都高过它,却没有一栋是它。
面试我们的是行政小姐姐阿庭,长得很秀气,说话也很温柔。看过我两的简历后问:“试用期1500,包中餐,不包住,能不能接受?”小花说可以。阿庭又看向我问:“你呢?”我屁股刚碰到沙发,还没反应过来,我说:“我来陪我姐的,不是面试的。”阿庭却说:“没关系,我们这缺人,你要是想随时可以来,没经验也没关系。”我想着手头上余钱并不多,设计梦还是得暂时搁置。
公司是做社区便利黄页的,类似现在的情景地图,可以看到每个店铺的店名电话邮编和地址。互联网时代,网络给人们生活带来了许多便利,不出门便可知晓天下事。店铺的名字需要一家家去拍照取证,我们三个人划分区域,一个人负责一个社区,有严格的数量要求。三个人早出晚归,拍完照回来上传信息,此时画面再次回到了几十平米只有三个人的熟悉场景。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我们的队伍也渐渐充实起来。做行政的小清,做财务的阿佩,做程序的小高,还有邦儿也加入我们上传信息的大部队中。我们的社区黄页在2012年8月金龟村宣布正式上线,公司在村里搞起了团建,依山傍水,一行人玩的不亦乐乎。
互联网信息更迭飞快,线上电商开始普遍起来,不用每月交房租水电,交个押金便可以拥有一个虚拟店铺,势头猛烈圈粉无数。线下店铺面刚开张一个月就面临倒闭,我们的信息完全更新不过来,严重滞后。无奈之下,公司只能考虑转型。最后得出结论,保留原有的社区信息,加入全民写作的概念,依托政府基金,开启一个深圳+社区的文学赛,文学赛的特别之处在于写深圳,并且全年不落幕。平台公开透明,在线征稿。邀请洛夫、李敬泽、苏童、格非、邓一光、杨争光、相南翔等海内外文学大家担任终评委,胡野秋、王绍培、梁二平、南兆旭等本土深圳本土文化精英当担提名评委。人们常说深圳是文化沙漠,那我们就看看这片土地是沙漠还是绿洲。
邀设计界知名设计韩老师,设计大赛首页及logo,网站焕然一新。原来做社区黄页的团队转向做文赛,部分同事辞职,迎来新一批伙伴。做财务的小青,做文编的小苗和阿杰,做设计的小贺和做程序的小罗。大家分别注册账号,向新浪微博,百度贴吧,天涯,腾讯微博等平台发送征稿。文学指导兼睦邻文学奖提名评委费老师,同时也邀请圈内知名人事做宣传,稿件慢慢丰富起来。2013年7月,在书城举办了首场赛事发布会,邀请各路名家助阵,为深圳文学做大范围的宣传造势。2013年12月,平台把首场颁奖礼放在丽思卡尔顿,金光闪闪的议事厅,200多位深圳作家齐聚一堂,众月捧星,一同见证文学的高光时刻。由舒欣老师拍摄的一张胡老师台上致词,高堂满座的照片,一度成为平台宣传的招牌。2015年大剧院颁奖以众作品为背景,舞美高举奖牌的照片更是一战封神。
冲击我们的不止是互联网,深圳的房价也在时刻鞭策,它好像在说不努力房租都交不起。二花的爸妈,也就是我的大伯和伯母因为一些原因带着1岁多的孙子来深圳,我们接手了小姑和姑父租的一房一厅,月租800块。小姑和姑父收回了爱联出租的三房两厅,更让我没想到是收回一套,还有一套在出租,简直就是隐形富豪。难怪以前小姑这么清闲,原来是有点资本在身上的。不得不说深圳真是遍地机会,就看你抓不抓得住。在粤宝路居住了两年左右,房租涨了三回,每回涨一百,更过分是有一个月说我们的水电要700多块钱,我们仨一合计,感觉被骗了,最后决定搬家,辗转到木棉湾两房两厅。
2014年,有个契机,我注意到网站有篇文笔娟秀的作品,来自一位大学生。平台多为30+的成熟写作者,这一下我便来了兴趣。评选结果没让我失望,她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奖项。我终于在书城的颁奖礼上见到了这位可爱的姑娘,这一面,缘分便没有停下来,她就是现在的文编晓霞。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有的人会来,有的人会走。我们在深圳寻梦,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是栖息之地,也可以是安家之点。对于来了又走的人们来说,公司只是他们暂时的落脚点,稳定之后,会飞往更远的地方。而我的设计梦还没停下,思索再三,决定向公司提出离职,我还想做最后一次尝试。
在家待业,开始疯狂投简历,面试了许多公司都以失败告终,在最后沮丧之际南岭村一家服装公司给我发来了面试通知,我兴冲冲去面试,结果反被套路,设计助理没有位置给我,给我的是销售,面试我的经理告诉我销售做好了,可以给我转设计部。我心动了,又开始了愚蠢的曲线圆梦计划。
销售分为两组,我在二组,做销售就是在网上陪客户聊天,人手一部工作手机,时不时电话回访有哪些老顾客需要定新面料,开了新会员,员工有提成。工作时间从早上9点到中午12点,下午1点到下午5点,下午4点半左右就要开始结算当天客户购买的面料,到仓库去找拣货的大姐分拣自己的货品,再按照客户提供的地址寄出。
工作量不算大,也不算累,组里每个人相处融洽,做了什么好吃的会在午餐的时候拿给大家分享,在我刚要融入这份看似融洽的氛围中时,发生了一段小插曲。销售一组同事接二连三辞职,我从二组调到一组,二组只剩组长和二组销售冠军,而她不久后也要辞职。我刚调到二组就被拉去开会,加上组长一共有五个人。组长是位文质彬彬的姑娘,她原来是学法律的,因为怀了宝宝辞掉了原来的工作,来这里做销售过渡一下,她也准备离职。
她告诉我们这里的运营模式很有问题,二组组长少算员工工资,二组销售冠军每个月少了1000的工资,这笔钱归该公司所有了,每个月发工资需要经理签名,她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这些话给我当头一棒,突然想到面试的时候经理跟我说一个新会员有500提成,而实际发下来只有200块。我还找二组组长问过情况,她说我试用期不是正式员工不能算提成。一组组长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对我说:“你的200是我找二组组长加的。”合着我签了新会员一毛钱都没有?简直离谱。更离谱的是组长及其他正式员工没有签署劳动合同,我不解,试用期没签合同就算了,正式员工没合同说明公司不合法,他们也不举报,还在这做了一年多,真是离离原上谱。这浑水我不蹚,第二天向经理提交了辞呈。不出所料,在职期间签约的第二个员会提成没有给我,我也不想探究它去哪里了。既已决定离去,那就让往事随风吧。只是没想到我以为会茁壮成长的梦,这一刻彻底碎了,碎在我没有一开始就坚持做设计,碎在我一次次以为的曲线圆梦,实际上已经越走越远。没有人会在原地等待,梦也是。
我又恢复待业状态,这次我却彻底迷茫了,没有目标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浑浑噩噩过了半个月。有天听小花提了一嘴公司缺人,我开玩笑说:“那我回去吧。”小花说:“行啊!”这个回答充满肯定,把我原本还在迷茫的思绪拉了回来,对呀,为啥我不能回去工作呢?
2015年6月底,我回到了邻家。这次离开,我好像成长了。以前以为自己只能做服装设计,现在发现我其实什么都可以做。原来放下以后,可以得到更多的东西。
公司为了增加文学和社区的互动性,每年会搞几场线下活动。线上征稿也是如火如荼,这么一来,人手又不够了,原来文编离职就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我心下一动,向我的老同学阿蔡抛去了橄榄枝。
阿蔡是我职校的同学,也是闺蜜。同班50来人,大家目标各不相同,各奔东西,很少再有来往。只有阿蔡,小D和阿胖三人,平时还有联系,偶尔约饭逛街。阿蔡的目标比我明确,很早就放下设计梦做起了网文编辑。来公司之前在北京工作,说是压力太大,打算回来休息一下,还没休息好,就被我拽来深圳。
她在百花一街租了单房,月租650。周末我两会约着一起去园博园,海上世界,甘坑等景区散心,女孩子聚在一起能玩什么呢,除了吃吃喝喝就是拍拍照片,记录生活,在一个地方拍照两小时是常有的事。工作方面除了写文案,还是搞了520字微咖大赛,评选周月年冠军,模式新颖,吸纳不少新用户,气氛非常活跃。原idea是阿蔡从网文借鉴过来的,经过大伙一番讨论,加以改良,形成这个模式。微咖只搞了两届,周冠军模式却一直保留了下来。好像在无形中表达阿蔡来过的痕迹,只是一心想飞往北方的雄鹰怎会甘心留在深圳呢。半年后,她还是决定追寻她的北方。
阿蔡离职前我们一起去吃沙县,我望着阿蔡说:“端午去北京看你。”阿蔡看我的眼神有些震惊,带着激动的语气回复我:“好啊,我带你逛北京!”北京的模样,我从历史课本和网上的图片大概了解过,宫廷剧里面也经常能看到故宫。知道首都是个有几百年文化底蕴的地方。我会想去,更多的是在乎那里的人。
2016年端午节三天假,加休两天,前后算起来有5天,机票来回1600左右,一路飞驰,拖着行李箱登机的时候,广播传来语音播报:欢迎乘坐深圳飞往北京xxx航班……我才意识到,一向随遇而安的我,居然做了一件疯狂的事:一个人去距离深圳2000多公里的地方。小时候外公外婆对我总有许多规矩约束,我只能做被安排好的事情,真正尝试做自己是在2011年来深圳的时候,第二次就是去北京,同样没跟爸妈说,叫大伯和伯母帮忙隐瞒。我不说是因为他们不理解,既然不理解,就没必要多费口舌。我们的关系就像我年少时追的梦,已然抓不住还不如就此放手。
深圳近几年发展迅速,刚到岗厦的时候两边高楼还不多,而今岗厦天元、瀚森大厦、福清龙假日酒店、广州银行等大厦密密麻麻看不到缝隙,高楼比邻,道路宽阔。地铁从原来的5条线增加到十几条线,覆盖至深圳大大小小的街道,交通便利。她很上进,即使拥有“一夜崛起之城”称号,依然没有停下她的脚步。企业亦是如此,不会停下前进的脚步。
我负责前后台维护和程序沟通,小花负责出纳,还有文学指导费老师。除了我仨,其他职位全部大洗牌。接手阿蔡位置的是2014年获奖的晓霞,阿敏负责财务,两位小姑娘还在大学实习期。设计这边也由新人小边接手。深圳生活节奏很快,人员流动性也很大。我和小花经历了公司好几次人员交替,他们最终的归宿都是回老家结婚,只有我和小花不惧流言,孑然一身。
公司盘下了601办公室,计划作为国学培训,线下活动场地。2017年首场活动,“文学之春”新春茶话会在这个办公室举行,活动主要目的有二,其一借着新春的名义邀请作者齐聚一堂,其二为微咖大赛周月年冠军颁发证书,由我和阿敏主持。流程结束后,大家兴致高涨,纷纷秀起才艺,载歌载舞,氛围轻松融洽。我们的活动大多以文学讨论为主,较为严肃认真,少有这类有趣的互动画面。又是我第一次主持活动,算是些许特别吧。
邻家这几年,因为文学聚集了许多来自五湖四海的写作爱好者,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渐渐变得亲切,熟络起来。我看到他们身披光芒,为热爱而热爱,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暖意,即便我放弃了设计梦,现在不是正在得到新的希望吗?
我看到了光,阿敏也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她要去挑战华为的财务部。这是个大胆的想法,年轻人就应该敢闯敢拼。小边因为家庭问题,最后选择回老家带孩子。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自告奋勇接下了小边的设计工作,也许这就是放下后的得到吧。我发现一个奇怪的定律,到达某个时间段,大家都会不约而同选择回老家,偌大的城市,好似无处栖身。这大概就是有家庭和单身的区别吧,我不确定自己未来如何,至少现在过的很幸福。
近几年公司提倡“文学+N”模式,从而体现文学多元化。我们相信文学和国学是相通的,国学是博学,这条路道阻且长,但我们不会停下脚步。2018年3月,“文学+N”模式走进企业,文赛携手东鹏特饮举办“深商故事大赛”,这是文学+商业的新尝试,我们在一边摸索一边进步,探寻文学领域更多的可能性。2019年初,深商故事大赛颁奖礼在第五届全球深商大会上举行,众多商界领袖,商业翘楚共襄盛会。深圳市深商总会会长庄礼祥、深商总会理事会**王石、东鹏饮料集团董事长林木勤亲自登台为获奖作者雷贤平、陈卫华、龙思韵颁奖。场面盛大,气势非凡。这也说明文学和商业是可以相辅相成的。同年9月,团队赴日本进行了一次短暂,且有深度的文化交流。
2019深圳建设40周年,文赛联合深圳市拓荒史研究会发起主题活动“70·40我们的拓荒记忆”。致敬为深圳建设撒下无数汗水的基建工程兵,他们排除万难,不惧艰辛,才成就了深圳今天的辉煌。英雄无名,他们用血肉之躯以最快的速度建起高楼,深圳从此名声鹊起。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前辈们在替我们负重前行。
如果说生活是一面平静的湖水,烦恼是湖面偶尔泛起的波澜,那新冠疫情,就是一场惊涛骇浪。2020年春节新冠爆发,起初以为小流感,疏于防护,无形中给病毒肆虐的空间,传播范围广,速度极快,搞得大家措手不及。每天感染人数和死亡人数数以万计,由于公司工厂放假,大部分人回老家过春节,生产力完全跟不上,口罩、酒精、消毒液万人哄抢,物资严重匮乏,供不应求。商家见状哄抬物价,搞起饥饿营销,赚得盆满钵满。
这次危机重创了经济市场,大厂裁员,小厂倒闭。街头新开的门店还没几天就变旺铺招租。出门必备口罩和酒精消毒液。不少南飞寻梦的大学生因为疫情,返回家乡。仅仅一年时间,疫情蔓延至世界各地。全球经济严重下滑,飞速发展的城市,这一刻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2021年初新冠疫苗上市,全民免费接种。人们都以为有了疫苗,疫情很快会结束。但是疫情太狡猾了,会依据不同环境,不同因素产生变异,变株病毒又会再变异。它好像知道人类要控制它,变得越发顽固。
我是宅不住的性子,一到周末不是约姐妹就是约朋友到处嗨。疫情反反复复,打断了我想出省游玩的想法。一天姐妹几个闲聊,大花说想去爬山。我并不喜欢这种又累又枯燥的运动,换做往常我是不搭腔的。但疫情搞得我们不敢出深圳,爬山倒成了一项不错的活动。突然灵光一闪,我说咱们去梧桐山看日出吧?此话一出,得到了小伙伴的一致认可。把时间定在了清明三天假期。
假期第一天凌晨2点半在梧桐山脚下回合,同行除了我和大花小花,还有另外两个男性朋友,团体活动自然是人越多越热闹。一行人举着手电筒,提着饼干和水,浩浩荡荡往山顶进发。
夜晚的梧桐山一片寂静,茂密的树林在此刻变成巨大黑影,像一只体型庞大的金刚,我们几人就是它手里握着的“女主角”。一路说着不着边际的闲话,稳步前行,路程很快过半,忽然觉得爬山也不是一味枯燥,还挺有意思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同行的伙伴把电筒关了,大家借着月色继续前行,一路上陆续遇到不少结伴来看日出的年轻人。他们中有学生,有情侣,也有同年龄段的三两好友。城市生活节奏很快,同在一座城市,很少会见面,大家的精力都放在搞钱。偶尔微信聊几句,难得花上几小时长谈。在这一刻,仿佛世界都静止了,整个空间里只有我们几个不受约束,放肆地谈天说地。
在登好汉坡之前,一行人决定先补充点能量,做最后冲刺的整顿。我一边嚼着饼干,一边眺望着山脚下的霓虹。这片霓虹就像她散发的魅力,流光溢彩。月光洒在她的脸上,灯光勾勒着她的轮廓,每一处闪着光的地方都是她的领地。她很有野心,仅仅用了几十年,便让深圳从蛮荒之地变成国际化的一线城市,颠覆了人们对她的认知。
休息片刻,大家重新出发,看似没什么挑战性的台阶,我愣是三步一歇脚,每抬一次脚,好像加了几公斤的铅,又重又酸。1千多个台阶走了半个小时,小伙伴走到山顶又折回来陪我这个菜鸡慢慢爬。我一边叫他们不要管我,一边抽出最后的力气吐槽,以后什么男朋友一个亿叫我来,我也不来了。难怪网上会有:“不登梧桐山,别说来过深圳,不爬好汉坡非好汉”的奇怪说法,我可不是什么好汉。爬山的时候没注意,登上山顶,百来人黑压压一片占据着自认为最佳的观景位置。天还没亮,凉风袭来,4月的凌晨还是有点冷。
当天际线泛起鱼肚白,人群开始躁动起来,纷纷向东边看去。浓雾裹挟着山脉,淡墨素雅,好似一幅山水画。一抹晨光从天际线缓缓升起,形成丁达尔效应。浓雾退去,太阳以一个完整的圆形出现在人们的视野,慢慢由白色变成橘红色,大地被撒了一身金黄,倒映在水中的波光被一圈圈荡漾开来。整个过程犹如4K电影画质,画面极度舒适,充满治愈气息。一个小时前还在抱怨打死不来的我,此刻只觉得不虚此行。这就是祖国山河辽阔,气势磅礴的魅力吧。疫情限制了远行的脚步,却让近处的风景更加清晰。我想,适当慢下来,才能更好的出发。
2021年年中,加强版第三针上市,加强版的威力并没有给新冠带来太大威胁,病毒仍旧肆无忌惮的入侵人类生活领域。国家针对疫情发布了中小企业免租免税等条令,大型企业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而对于奄奄一息的小企业,只得加倍努力,才能在疫情和经济的重压下生存。
与此同时,公司启动了《深谈》项目,旨意搜罗深圳不同领域里具有影响力和话题性的名人,听他们述说自己的深圳故事。这是继文赛和“文学+N”后,有一个独具特色和质感的项目。从名人的视角看深圳,从无到有,一路拼搏,他们的深圳路并不比平常人舒坦。只因他们敢闯敢拼,敢为人先,才有今天的光环和荣耀。
第一个采访嘉宾是深圳知名人像摄影家张之先先生,他的工作室是一间老年摄影协会的办公室,免费为社区老年人拍摄个人照。先生看起来文雅随和,完全没有我是张大千先生侄孙名门世家的花架子。先生很健谈,忆起往事有条不紊。说到**时期含冤入狱遭毒打,先生一脸从容。来深后做厂长,开酒楼,为深圳诸多名人拍摄形象照,据先生说他相机里有2000多位名人照片,包括季羡林、叶嘉莹、饶宗颐、关山月等,先生还打趣说拍照就是图个乐,用相机留下永恒一刻,那就值了。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却让我感受到先生实力不凡,他善于发现人的闪光点,利用光影关系,通过薄薄的镜片牢牢锁住,即为永恒。先生免费为平台20多位获奖作者拍摄了形象照,贴心打印并附上签名。平时接地气的作者,此刻变得优雅了起来。我在先生身上看到了坚韧,出走半生,依旧不卑不亢,从容不迫,笑对人生。
第二位采访嘉宾是服装设计师李飞跃,他痴迷于苗族文化,结合东西方元素创办了属于自己的品牌。也是因为这次采访,促成我们的合作,平台把2021年“睦邻文学奖”颁奖礼放在了时尚临风。举办活动前,团队一行人去现场踩点。
一进门便是随处可见的苗族服装和配饰,两米高的透明展柜里全是不同系列的服饰,端庄典雅。梦回2011年6月毕业典礼,每人设计一套系列成衣。画设计稿,购买布料,打版,缝制,邀请模特,设计妆容,解说设计理念全部独立完成。那个激情昂扬的6月,成为了我记忆深处永恒的夏季。年少时期追逐的梦与此刻的画面重合,没有太多复杂的心情,内心很平静。人生路漫漫,总会做不同的梦来丰富自己的精神世界,不是所有的梦都要实现,不是所有的路都要走一遍,只要终点有你要的东西,这条路就一定走得通。
2022年的今天,人类选择与病毒共存。每日核酸,隔三差五收到深圳卫健委公布确诊消息,街道社区封锁管理,大规模排查,这些流程已经刻进人们的DNA里。来了就是深圳人变成为来了就核酸人,深圳被戏称核酸之城。选择与病毒共存,是因为我们有把握控制它,驯服它。
习惯了疫情的存在,在可控的状态下,经济开始慢慢复苏。上班下班,车水马龙,集市上人来人往,喧嚣声此起彼伏。人们的生活又回到正常轨迹,只是经过这次疫情,感觉很多的东西在悄无声息的发生变化。
文赛迎来了十周年,也是我在深圳的第十个年头。以前总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而今倒是深有体会。在这里,我找到了我想寻找的光。因为文学而结实了一群可爱的人,他们是初代作者陈彻、段作文、游利华、李玉等,中途加入的陈卫华、王顺健、黑雪、地三仙等,还有还不太认识的新作者。他们大部分有固定职业,利用业余时间写写小说散文,还有一些作者出版了自己的写作集。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热爱,他们也见证了我的成长。
十年来,搬家8次,现在租的一房一厅,室友是发小。空间不算很大,但是五脏俱全。我坚信只要今天比昨天好,就是最大的进步。这么多年过去,同龄朋友已经结婚生子,阿蔡也拥有了她的新家庭,而我还是孑然一身,家里安排过几次相亲,朋友也牵过线。终是缘分未到,只得寥寥收场。但我相信热爱生活,缘分会来拥抱我。
马山村十年前低矮的农民房被拆除,建成了高档小区。每次坐地铁回布吉都能看到工人们在高楼上辛勤劳作。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明亮而干净。朦胧中,我看到深圳高楼迭起,万家灯火,流光四溢,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