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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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及一朵花的意义
  • 获奖作品

我骑马归来,一切都已改变。

——格丽克


1

你站在那里,生活燃烧着自己。

对一朵花说出自己,这是一种自然的表达。更是一种灵魂的交谈。花从来不需要给诉说的人回答,她只安静的倾听,她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说,而她却读懂了你。以及这人世的酸甜苦辣。你也许发现了,在这里我把一朵花原本的称呼它,又写成了她。她,是温柔的,是可爱的,是美人的,像她一样让你热泪盈眶。

她也是她们中的一朵。听她们讲述生活的碗。生活就是一只碗,柴米油盐,人间悲欢都在这一只碗里。她们是生活中的镜子,像母亲一样良善,像姐姐一样温柔,像隔壁的邻家阿妹一样是清澈的。我们置身其中,照见的是完全不一样的自己。我们从那个地方出发,可否还记得出发的地址呢?我记得很清楚,母亲以往都会给爹酿酒喝。爹喝了酒,就有了一身的神气,没完没了的数落粮食与蔬菜,数落家禽与飞虫,甚至会数落屋门前的一株竹子,以及竹子上的雨露和阳光。种植了一生的男人,最终在我的另外一个远方,种植他的虚构。模糊和清晰的并不是镜子的外壳,而是镜子里的灵魂。

机会向来只留给有准备的人。这话说的真是一点儿也没有错。我并不急于去寻找答案,但我清楚什么可以宽慰我,治愈我。这已足够了。我写过的诗与句子,我见过的人和事物,我熟悉的泥土与路径,在一个人悟空的世间,在归去来兮的路途,在她熟悉的身体里。嗯,是这样,我出奇地打量过一个行人在人行天桥上发呆。我也跟着发呆。太阳的光打在我的脸上,又落在了我的肩上。公路上奔跑的不是车,是马。也不是马,是流动的河流,它们消失又出现,他们是直立行走的太阳,编织着南方个人史。你见过在细雨中与藤蔓攀谈甚密的种子么?还有噪声?我觉得只有噪声和种子才会反复猜谜。猜什么才能打发这无聊的境遇。一只鸟雀的姿势,让我想起了几何的城市数学。

我从小学五六年级就开始讨厌数学了。应用题中的那个从甲方到乙方,还有题目中老是出现的小明,这个全国著名的名字我一看就头痛。数学老师在台上讲,我就在大脑里展开天马行空的想象,无数匹来历不明的马都在我的宇宙中奔驰,我整个人的心思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那时的老师特别凶火,会随时打我们。我记得数学老师看到我流着口水在发呆走神,随手抄起一枚擦黑板的刷子朝我扔过来,扔过来的还有数学老师的一句惊心动魄的话:我打烂你这个哈脑壳!数学老师说的对,我就是哈脑壳。

每当数学老师在上面讲课时,我就在下面看课外书。这种枯燥无味的读书,对我简直是一种对牛弹琴的煎熬。我实在无法再呆下去了,我就跟学校说拜拜了! 可是语文课成为了我整个少年经历的硬伤。经历的语法与病句并存,也与人间的疾苦并存。逃离学校的少年在社会的丛林吃尽了生活的苦。对饮尘世的米酒,我在粮食的归途琢磨一种欢喜,是钢筋水泥翻新之后的欢喜,是城市呼啸而过的火车的欢喜。

生活也熄灭于燃烧。要怎样的辣,才能征服故土与风情。只有那种小米椒才够得上客里山的辣劲。昨日的雨雾还在弥漫。锅碗盆勺也在厨房里默不做声。默不做声的猫和老鼠也在厢房的一隅,它们更清楚炊烟的袅绕。使劲地挥动锅铲,使劲地挥动。挥动。挥。动。不出声的事物与植物的思维也辣辣,方能辣出湘西的感觉。也只有小米辣椒能精准找到隐身的生命,一个人的出生地是永远的气质。挑担的肩膀,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水田中间的那口井在马田,在蚂蚁塘,在对门岭的柏树山下。你对着一口井,照出了天空中的自己,你笑起来,水就荡漾开来。把水桶放好,扁担熟悉了你的力度,也同样熟悉了水缸,水缸里的水也在灶台,箩筐和扫把在厨房的角落。关于围裙,那是生活的常识。人人有责的围裙,以及小锅里的灰烬,都不可避免的照见了窗上的光线。光和线都浸染了太阳的虚构,这种子一般的光啊,我用了非虚构的柴米油盐,它们是粮食的无数粒梦境。我的角度刚好能把这一切看得明白,真的看得明白么?我甚至开始怀疑往事是否也一种虚构:红薯应该早已对忐忑的命运烂熟于心。

太阳停在那里。太阳停在一只蜻蜓的羽翼上。

太阳翻来覆去地修补着每一根窗木,太阳顾及周身,也从不畏惧。太阳啊,这何以辽阔的阳光,仿佛我手里捧着的诗集翻过了一页,一页。这一页是月光,也是繁星的街头,八卦一路,美食街上的消息层出不穷。城市里漫步的男女,随手摘下一朵夜色。

散步的人,听从脚步的指引。在散步的路上遇到一家花店,无意看了一眼它,有点喜欢。我问老板娘,这是什么植物?老板娘说,碧玉。我突然脑海里涌现出了唐代诗人贺知章的《咏柳》一诗来:“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可贺知章这诗里的碧玉除了跟我眼前的碧玉名字一样外,几乎没有什么关系。有一点是显然的,在古代很多诗人愿意把碧玉用来形容长得好看的女人。由此可见,碧玉隐喻了美人。美人的碧玉自然是灵性的,也是温暖的。摆放在窗台,茶几,书桌上,碧玉温润鲜艳,一身生气,文静而优雅地看着你。

这样的碧玉,哪怕只是小小的一盆,也盛开着一年四季的生机与自然的祈福。就当她是个小美人吧。她的美有自然的清澈,也有温润的可爱。如果我对着她轻唤:小美人,小美人。她一定会笑得更美了。

我就忍不住笑了。我还记得去社康打了第一针疫苗,没想到给我打针的竟然是以前打过电话给我的一位护士。她打针的技术确实好,一起前去打的朋友说,他原来最怕打针,怕痛。现在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哈,说明这里的护士真是有水平。

从社康返回时,发现天气冷了很多。我穿过人行通道,在拐弯的一个出口旁,看到一个用竹子在编织花朵与虫鸟的手艺人,他编织的鸟活的一样,跳动着,他编织的花朵盛开了一样,在摇曳。一对年轻男女忍不住停住了脚步,看着手艺人在编织,女的用手指着立在地摊上的一朵编织好的花,赞叹不已。男的就只是笑,看看女的,又看看手艺人,还是笑。

他们准备走了。手艺人叫住了这对年轻男女,他站了起来,从地摊上拿起一只编织好的花,颤着身子走近了女孩,把他手里的花递给了女孩,他说,看你喜欢,我送给你吧。女孩不好意思地接在了手里,又看了一眼男孩。男孩也不好意思了。手艺人又对着男孩说,看她喜欢,我送给她吧。

等我完全走出了人行通道的出口,我就朝着外面湖水的石子路一直走,一边感受刚才手艺人言辞诚恳的语气,一边想起了女孩难以掩饰的微笑。我突然觉得手艺人编织的不是手艺,而是一枚生活的诗篇。动人心荡。

站在地铁出口,我经常会错觉地置身于那一列南方的火车。我奔跑,奔跑,奔跑。我模仿晚年的母亲站在连绵的雨水中。我的梦境一会儿在现实中,一会儿在现实的梦境中。好听的歌,除了词,还有可以循环的旋律与感伤。现实是一只慌乱奔跑的小狗,让奔跑越过黛青的树影,母亲要赶在暮色降临之前去喂几只鸡鸭。门前的白菜和辣椒,还有杨梅树,偏厢房不远处的一块菜地母亲落下的锄头,泥土散发着多么朴素的光芒。


2

雨在昨夜究竟下了多久。

大地上的泥土,一棵树的命名以及鸟巢的路径。

通常是这样,你看到什么,什么便已经展开。你看那想从楼台上取景的云,她也是你心里的一朵。她抬起头正好撞见了你,静默的树枝,和不见其踪的风。从早到晚,你究竟在构思什么呢?南瓜与豆角,以及植物的去向,一种角度的展开。错过的已然错过了。是啊,想想还能想到那一种程度:原本想爱的却未必认真去爱过。

我不相信命运的眷顾,但我愿意信任宿命的热爱,包括我小心翼翼的善良,我在努力行走的每一步。我希望上帝能够像我的名字一样,带来生活的吉祥和美好的祝愿!那辆在斑马线上停下来的小汽车,她的等待,对于穿过人行道的我,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与什么样的人有交集,这需要机缘。强求不得,也强求不来的,那些所谓的酒局上的朋友们,举起杯子来,称兄道弟的,好像在座的个个都是兄弟。殊不知,这个时代适宜孤独。独处是唯一治愈这个时代的一剂良药。

地铁上的男女,时不时发出欢笑。她用一种眼神,亲吻了鼓荡的风。风也有它们的颜色,但并不是每个人知晓。一座楼和窗户下的豆角藤,紧贴钟声的呼吸。她们的笑声刚好经过。

我喜欢独自骑行。城市的风还是这般春风荡漾,愿意任它们尽情的吹拂。路旁的树木和野草,从来不排斥这喧嚣的白与黑,树站成树,野草拥抱着野草,唯有这看不见的风啊,在召唤着不动声色的它们。孤独吗?寂寞吗?忧伤吗?

只要你愿意抬起头来朝月亮看看,你一定会看到她在冲你微笑。

它们编织的金黄,只有大地上的翅膀知晓。我隐隐担忧的已无关紧要了,白云自有它的白,彩云也自有它的雕刻般的花朵和沉默。它们是房子周围的交谈,有时候枝与枝叶草与草地,风与风筝。从空间的纬度生长着一座山,我忍不住推开它们的眺望。

当别人不理解你时,你把这种不理解当成一种动力。生活的暗黑时刻总是考验一个人的耐心。如何能够真正地突围,其实只能依靠自己的耐心和忍耐力。

我们能成为怎样的人,环境是有干扰,但真正影响你的还是我们自己。别人怎么看你,只能是一孔之见,你如何渡过自己的不安与羞愧,我们问心无愧,努力去做一个更像自己的人就可以了。有些事情和人,看破不说破,看透不说透。难得糊涂才是真见,才是境界。

镜子是我们身体里的另外一个罗马,只要你愿意,都可以抵达你的罗马。你有多久没有刮胡子。你看一只鹅的面积,都保持了菜地的一角哈。你看看鹅掌有几种写法,这个不需要标记问号的句子,回答需要怎样的宽慰。栽种数年的树它们不过是时间,你还在等什么呢?与铁有本质上的相似。它们根本不屑拥有悲伤。隐忍的它们,铁。它们是动人的羽毛。

为什么我们不坐下来,好好地聊聊这天气呢。

一个人偏于低处的生活越多,有趣的共情就会生长的越结实。深刻并不见得要赢得什么,而是自我交谈的一种虚度方式。享受孤独的人,生命最终会以丰盈的个体经验抵达灵魂的高处。

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江河日落的灯盏,一只船与另一只船。它们会在太阳落下的水上,那样黄昏也无法伤感。建筑的大地与远山,美术作品展览的日期很醒目。覆盖的水彩与田野上的耕作,作品从未抹去错落有致的晚霞,晚熟的人和楼房,万家灯火和星空。对我来说生活是绵延的现实。关于南方的雨水和阳光,关于生活的热爱和热爱生活的你。波澜的美术与你展开了交谈。时间。钥匙。你。还有亲人,以及河流中生长的事物。

从城市到剧院站台,最后一班地铁。我们是否又读懂了自己。

停靠了一个星期的渔船。码头上的雾都去了哪里。在生机勃勃的万物中,我仔细想了想一个他们的问题:她调成太阳的频道,会发现有哪些不同。朝霞与夕阳都源于太阳,又有什么不同呢。真,是生命最优质的醇种。不惑,是因为清醒地认识了自己和自己的生活。通透的生活在你往后的岁月,越成熟就越羡慕真,珍惜真。热爱真。社会的残酷和现实远超我们心中的所谓的生活的理想纬度。但只要心向光明,微笑面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太阳照耀我们的地方,一定也有阴影的存在。那又如何,孤独与煎熬的时期,调成太阳的频道,你会发现完全能拥有不一样的自己。

你看见那只蝴蝶了吗。

一只布谷,或者南飞的燕子,更多时候一缕阳光停在窗边。我站在成人的院墙,正苦恼着,我伤透了这难得的想象。

对不起,我应当清楚的。你应当清楚昨日小寒。她在今天挑着事物的担子。扁担坦诚地接受了她命运的一生。即使我脚踩泥土行走,也无法学会她的神气,也无法成为庄稼地里的她。我不是个务实的农人,这一点我愧疚滋养我的大地和庄稼。树枝上的鸟,我也无法知晓它们的名字,没有一只停下来的意思。飞吧,树枝上的翅膀。飞吧,漫长的一生都是爱的戏剧。好多故事已经错过了日出的台阶。你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停顿。面对人间的另一种寓言。

我们生来彷徨。我们生来悲伤。一只鸟与她们的对视。

热爱的事物,哪怕是虚度,都会有生命的刻印与虚度的美感。我们原本以为熟悉了生活和生活里的自己,殊不知这样的熟悉不过是时间给出的一种假想。等到真正具体的事物和人出现在你眼前时,你才发现,你所经历的种种就像一个梦境。醒来,你会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那是一种陌生而遥远的感觉。我们熟悉的生活和人物,也许仅仅只是时间给出的错觉。我们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去审视和读懂过自己。

孤独。隐忍。虚度。我应该再沉静一点。再耐得住寂寞一点。要在生命的深度中去虚度自己,而不是在俗世的一地鸡毛中沉沦。真正的虚度与孤独,都应该是生命的隐忍。而隐忍,就是自然而然,无为而为罢了。

生活的铁。南方的铁。我们身体里的铁。

五号路锤打的部分,每一块铁都散发出了金属的火焰。打铁。打铁。打铁。寂静围拢的铁,算不上真正的铁。我们只不过模仿了铁的品质。这两块铁是忘记不了的:张得恩和陈路军。这两个来自内地的大学生,跟我比起来,一块是炙热的,另外一块也是炙热的。我不过是炙热中难以理解的炙热,难以理解的一种炙热。对啊,他们也各自怀揣了一块铁。我无法知晓铁的坚硬和炙热。我以为我读懂了这锤打的生活。五号路过去就是六号路,转身即是松坪山。铁皮棚上的铁皮跟铁没有关系,门上的锁是铜的。

夜晚喜欢这样重新认识他们。重新认识她们。

搬运的体力,活跃了莫名的欢腾。吃苦耐劳的吃,同吃饭的吃,意思当然不同。你要是愿意重新认识它们,可以不同程度地去搬运一些杂什,去吃一些苦。广告牌在铁的背后。站台。报刊亭。宿舍楼上的女工衣。在快餐店就着自来水龙头喝水的我们,口渴的正午讲述着去年的流水与往事的汗颜。她们的手里的工卡,也是握着的一块炙热的铁。她们用身体修补了铁的漏洞。南方的铁,注定了她们的热度。从一块炙热的铁开始,科技所引发的沸腾,是荷尔蒙无法抵抗的工业。她们后来也成了铁。

晚娘和她的那座低矮的屋檐房也是一块铁。

那是一块怎样的铁呢?两棵稠树下,那座低矮的瓦檐木屋土砖墙的房子是我晚娘家的。村子里的木房子土砖屋基本上都已经拆除了,都盖了新房子,只有我晚娘的房子还是我们小时候看见的那般模样,从未改变过。晚叔也早已过世很多年了,晚叔原本是大队**,肚子里也装了不少墨水,但到了晚年和晚娘两个人的生活境况让人感伤。晚叔的性格让他很不讨人喜欢,很快也不再做**了,他们的女儿老皮得了肝癌离世。两个儿子,一个叫老丁,一个叫老乐。老丁已经六十多岁了,一直打着单身。老乐呢?近五十知天命了,也是光棍一条。老丁为了照顾家里八十多岁的晚娘,也一直在家里干点农活,打点零工维持生计。老乐呢,就常年混迹于南方的城市,没有人知道他具体在做些什么?我还清晰地记得小时候我还在念书的时候,老乐从南方打工回来,戴着黑墨镜,穿着喇叭裤,抗着双卡录音机在屋门前的土塘上,洋气得让人羡慕。后来,我就很少再见到这个如此洋场一担的老乐了。他就像一个谜,存在于南方的城市里。这就是生活的命运吧!每个人都有着他不可绕过的宿命,你不得不承认命运的残酷。

晚娘屋门前的两棵稠树,多么像如今的老丁和老乐。他们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但又感觉到什么都已经说了。这使我想起了鲁迅先生写的一篇文章,我家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

托尔斯泰说,每个人的心灵深处都有着只有他自己理解的东西。想想,确实是这样的。就像老丁和老乐,谁有能真正的去理解他们内心的孤独呢?

锦花路上的树,从新安四路排到新安二路,从新安一路再到公园。比公园还要清澈的寂静,它们找到了我。我刚下班回来,我手里的这枚钥匙,是打开南方的钥匙。从未离开过的南方,我一直在南方。我在眺望小学与工业区,会有一个怎样的场景与名字,穿过苍茫的自己。


3

在低处交谈的灯盏,它们错过了经历的人。

几个人在诉说什么,八卦的事物是人们所迷恋的章节。岗亭立在广场的一侧,它是我戒下的烟雾。饱含一种昆虫的心事,在后半夜也有心事的昆虫出没。那时知了反复的吟唱,反复咀嚼行人的脚步,路上有什么细节值得谈吐。我爱过的人已经不爱我。路径布满了命运的泥巴,越是挣扎的越是把你困住。我们的一生都在最初。重生。出发。追寻。错别字和口误,城市的灯芯一直在闪烁。

失眠。是我遗弃的烟蒂。我曾重复弹去这手里的烟雾,往事在你的眼睛里流动。

不敢打破束缚的勇气,是飞不远的。我宁愿是一只笨鸟,也要学会飞翔的笨鸟。而不是那种躲藏在生活中的鸵鸟。说起飞鸟,就有一只雀鸟来到了我的窗前,它不停地摆动尾巴,翅膀在抖动着早晨的太阳光,还发出喳喳的声音。我想,它应该是在跟我打招呼。

一位科学家说,时间就是运动。看了一个关于宇宙与我们存在的视频,科学知识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让我感受到,在宇宙的时空中,科学的魅力是无限的。

坐在美人树下想,做一棵树也不错啊,树在哪里生长,哪里就是她的一生。她从来不会离开自己的地方,不会为浮云所动,简单而安静地活着。无论风雨还是阳光,她都坚守一种植物的隐忍。我觉得应该向一棵树学习,学习她享受孤独与单纯的一生,还有坦然面对大地与天空的朴素。的确,也只有人才会对她产生想法,影响她的去乡。正想着,突然一朵美人花从树上掉落,撩到我的头发和耳朵。

母亲在地里每轮起一回锄头,就往手心里吐一把口水,泥土奋不顾身地为她心颤。母亲也是庄稼的美人。我们曾以为熟悉了自己,一只醒着的猫在叫唤。隐姓埋名的经卷有你,经过的春天又重新回到春天。盐粒。孤独。羞愧。咳嗽。写字的手按下指纹:打卡。你打过卡吗?你看那白鹭任何时候都很白。她们可以隐喻很多河流的对岸。在面包上发酵的芝麻、面粉,以及它们安详的隐居。轻轻推开门扉,暮色苍茫应声,明月和星空至今也保持了我们一生的梦境。

面孔。每一张都是影子。坐在草地上晒太阳的人。影子躲在他的身后。随他去吧。你坐立在阳光的枝头。你是一枚遗忘的鸟雀。雀是雀巢咖啡的雀。鸟是什么鸟呢?穿运动服的女人牵一只小狗路过。她的手里捏着一瓶丝滑拿铁。她拿起来喝了一口。她揭开的盖子就滑落在了你的眼前。盖子上写着:开盖扫码,瓶瓶有奖。虚度阳光的人更容易悲伤。你才发现树林里没有一根关于飞过的羽毛。

不同的光照构成了橘黄色的密度,这样的橘黄也构成了无数个生活的橘黄。要用很细腻的工笔才能描摹,正在填写稻子与南瓜的档案。你仔细观察灵魂,出窍的仿佛爱过的一段。一座大厦有一座大厦的高度,一棵树枝有一棵树枝的浓郁。发往春天的书信,只有邮戳知道她们的日期。关于红尘与马车的响声,只有响声知晓它们。在我们理解的范围宽度,沉默的烟蒂在水流里旋转。像表白的植物,正好昆虫也醒了。只有雨水知道,种在心里的那个人。

有些话说了也好。有些事做了也好。有些人远了也好。有些路走了也好。有些酒喝了也好。有些苦吃了也好。有些爱忘了也好。有些花开了也好。擅长白话的我们,已经适应不了对联里的富贵与和顺。到底是石头赢了剪刀,还是你手里的布输给了剪刀。输赢并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看淡输赢。她们在那样的沉寂的枝头被城市的太阳亲吻。我忍不住掏出一支烟来,并不引人关注的火焰。是大地赐给了它们的光亮。

几棵青菜在一小块地上,它们不过是一碗胎记的故乡。南方的围墙与栅栏,被昨夜的月光一遍遍的翻出,翻出的还有情话与笑声。插画的人,手艺向来粗笨,看画的人,她在想,如果疏菜也是生活的构想。那些藏于泥土的经历,也在经历十二种想象。像停留在树枝上的另一只鸟,它们在等待什么呢?

爱过的人结成一排。与所有的事物站在了原地。斑斓的红是你所喜欢的,咖啡和运动饮料也是你所喜欢的。你应该不止一次地去过城郊,你在早晨的公共汽车上假装打盹。那里的庄稼为何那么生动,蝴蝶才微微张开,细小的甘露却落在了你的肩膀。你拍了怕肩膀,玻璃窗上起了花朵一样的雾。你确定还要绕过这一小块蓝么,孤独的人在哪里都是独孤的,爱过的人在哪里想起,慈悲的泪便在哪里颤栗。

不要问,就当雨在风中,就当剩下的这束光呢,让它们走动在店面吧。埋头赶路的人,错过了夜空星星点点。报刊亭还立在不远处,那时第一时间出现的消息,都围绕着报刊亭走动。可如今,走动的人,读报的人都哪里去了呢?他们隐姓埋名回了深山,在深山载种,在深山砍柴,在深山放羊。有多少往事可以重新回到这桌前,错过了的已然错过了,哪里又能重现。还记得那本书吗?记得。你怎么老是对着墙壁出神。发呆也是一门考验人的学问呢,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懂的。看看这墙上挂的字。只有老板才会痴迷这生意的字。乘风破浪。发财。好事发生。我很好奇谁会在玻璃瓶里插上朵朵花枝。依我看,模仿一直是人间手艺。手艺人在大街小巷比比皆是。这雨,是手艺人的口诀,他们的手艺跟雨有不可言说的关系。我根本没有带伞。我看见兰州拉面店的老板,端起了一杯热开水。他做拉面的手艺别开生面,面在他的两只手之间不停地跳舞,雨说下就下了,不留一点余地。不留一点余地的必须是雨,雨啊,那就请尽情地下吧。我曾去雨中寻找答案,也曾去一只猫惊飞的地方。

雨一直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说起兰州拉面,我的大脑里就蹦出了郑州这个城市。

我是去过郑州的,这一点无可置疑。我还去过郑州大学,你信吗?那时写诗的老个在郑州大学读书。郑州的语言有中原的庄稼气息,每一个句子都使出了面条和馒头的口味。很多时候,我错觉兰州拉面就是郑州街上冒着热气的面条和热汤。我在人民广场被一辆人力三轮车吆喝住了脚步,那个贩卖蜂蜜糕的新疆男人给我上了人生第一堂课。这堂课告诉我应该记住一些生活的插曲。我是在火车站的候票厅临时决定要在郑州停留一宿。本来我的列车从山东济南返回故乡的湘西南,我清晰地记得有个从中途站点上车的男人,在即将抵达郑州火车站时大声喊出了唱腔的激动啊,我的故乡。我亲爱的故乡。我终于回来了!

我和二哥老先生在铁轨与列车呼啸的碰撞中沉思与回忆。刚从一片大海的波澜壮阔中我们试图交谈一生。直到回到陆地的人民广场,在郑州火车站的候车厅里因为争论一枚车票的日期老先生和我隔开了两个故乡。一个在车票的背面,一个在车票的正面。老先生上了列车,继续南行。我决定留在郑州。

老个和我在他租房的铁架床上,聊起了海子与艾略特。窗外的郑州正是三月最好的时光。饱含粮食的阳光,遍地生长沉寂的阳光。沉寂又都只在片刻之间被城市无数的喧嚣覆盖与隐藏。有人在用收音机调频一首好听的曲子,我看见老个趴在床上写下了分行的诗。那是关于生活的郑州理想的郑州诗意的郑州。必须承认,除了郑州我们心里只剩下了无数沸腾的诗句。我们踩着郑州的月光,想起了写诗的李白与杜甫。我们也各怀少年的姑娘。就着酒里的朦胧与醉意,聊起了未来,以及未来诗意而漫长的一生。没有人知道她们的名字,就像没有人知道此刻的我们。两个曾在郑州这散发出来的荷尔蒙的诗人。美好的事物比我们的一生其实还要漫长。隐名埋姓的诗与诗人,我们对大地的宽阔一无所知。去往南方。大海最终成为了蔚蓝隐喻的部分。在粮食与经历的往返之间,大地对她们也一无所知。等我们明白了真正的诗意,自然也就成为了我们一生的想象。

郑州暮色下的寺庙与植物,诸多万物之谜也在这暮色中。郑州在雨声中慢慢沉寂了下来,没有人知道一场经历的讲述。致敬。敬畏自然,敬畏大地,敬畏那个穿越风雨的人。

数一数这大地上的星辰,拥抱阳光和诗意的人都能过好这一生。


4

每一朵花都是每一粒汗水的虚构。

到了南方,我在这个小镇上就喜欢了吃烧鸭。每每坐下来,小食店的老板娘就会笑眯眯地看我一眼,一边大着嗓子问我:来份烧鸭,加小小辣椒。一边在砧板上咚咚切着杂什。我一直记得这个细节,这细节里有音乐的节奏,有音乐的气息。尤其是老板娘的南方方言,隔着一枚浆洗的广东方言啊,听不太明白,但越听越好听。你还别说,听懂了这里的白话,就听懂了一种生命的韵味。这高州的豆腐有其独特的秘方。街巷里现做现卖的回声,是生活最现实的写真。这尘世你有多在意就有多孤独,这太阳你能多躲避就能多炙热。你敢喊出自己吗?很难。不要小看了俗世的细枝末叶,旁若无人的吆喝谈何容易。有诸多的不容易,嗯,不容易。我听见蔬菜与粮食的呼吸,它们有说不完的秘密。

我想起了油菜花为何在二月盛开,这是我的一部中篇小说,我在里面写到了我的晚娘菊珍。你想不到吧。或许根本不用想,低处的小人物命运又何等的相似,在现实中她们又是何其的卑微与安于本真。这么艳丽的,让人晕眩。这么迷人,让人不能忘却。深刻往往能生长出一朵深刻的芬芳。一只蜜蜂在蛰伏的泥块上,有些过于松软的细腻,有些过于坚硬的沉默。我一般很少喝酒,但昨日的劲酒,有点度数。我醒来了,可酒的劲头还在。对着一杯明月的水龙头,水在流动,明月在明月的上空。来吧,不要客气了,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胜过,坐手扶拖拉机去都梁。这是我的又一枚短篇小说。都梁在哪里呢?不过是一个小县城而已。消失的夜风,它可还记得你爬过了那么多楼。久违的清灰与棕红。深夜有雨,近处的石头不好意思说谎。可说谎的人间依然热闹非凡,生意兴隆。

我们就把车停在这路边吧。我每每想起乘坐老孔的电动三轮车就忍不住笑出声来。我无法拒绝歌谣与赞美诗。包括在标点与符号之间隐蔽的足迹。从瓦檐上望去,望梅止渴的雾,戴眼镜的。对讲机。打点棒。每个墙上的光点。它们都是24小时圆钟里指向的滴答。滴答。你的思考也在滴答。我知道铁轨穿越一座大桥的决心,我知道一个人心里有无数的马达。很少人去关注一朵花的镜头,但我愿意。也很少人对一朵油菜花的镜头感兴趣。返回的日常,日常也在返回的生活路途。在停顿与喘息之间,难以启齿的疼。难以启齿的又何止是疼,还有羞愧,还有羞愧的艰难与困境。辣椒也是我疼爱的部分。你很清楚,也很明白。我坐在花园的椅子上,这跟失眠的人有什么不同,不同的是我在失眠的南方与一朵花的失眠交谈。

南方一年四季如春,也一年都处于夏天的状态。知了的心事与整个夏天,都保持了一个手艺人的去乡。手艺是一门技术活,也是一种人文科学的饭碗。更是一个人敬畏生命的劳动品质。我还是想起了那个在地下人行通道里,唱摇滚的中年人。他还可好?他的歌唱得真好,深情而动人。我停下来听时,有个长得好看的姑娘在不远处也停下了脚步。她倾听的样子,胜过琴弦上所有美妙的音符。

唱歌的人歌声里只有他自己。每个人的路径,都由他自己的命运构成。好看的姑娘自然也从歌声里返回到了生命的中心,她在自己的路径触动了属于自己的部分。我想辨别风的方向,风的模样。大海的波澜壮阔让我暂且忘却过往感伤。生活羞愧的困局被层层叠叠的海浪翻涌。翻涌。翻涌的生活啊,翻涌的人,愤怒和理想都不过是一阵风浪与激情。用方言缝补的疼痛也将缝补这尘世,用命运抵抗命运的意志也将意志的命运抵抗。你的胡子在大海上散发宁静的气息,你的胡子在洗手间的一面镜子前落寞而苍茫。

无数的人放弃小心翼翼的讲述,在剃刀的抒情里展开往事。

往事朝着我,马不停蹄的眺望。

为你读诗的人,在人间。种菜,浇水,看山羊晚归。杨梅树积攒的一枝雪,请屏住呼吸,不要大声张扬,花朵会恰到好处地落下来。堂屋里的长櫈上坐着她,我的姆妈,我的娘,我的母亲,咳嗽。可以把柴火燃旺的咳嗽。停一停,再咳,我的心里就痛出了眼泪。元叔扬起她结满老茧的手,挡住太阳光,她在劈柴。杨梅还在树上沉睡。

萤火虫的梦话真多啊:一个女人的轻唱从油岭村慢慢浮出水面,毛马路上的山雀,它们跟蜜蜂时隐时现。岩石潭的水清澈而深邃,她在龙子桥的一家店铺想起了什么?

剥开橘子的是月光么?称一斤沙糖好,还是称半斤沙糖好呢?对着凉西门的出口,她陷入一场庄稼的研究:她几乎没有踏过学校的门槛,那是一种怎样的高度,只有学校的门槛知晓。“偏来照我,知我白发不胜愁。”宋朝的这句诗并不影响她的发问:我坐飞机去过上海哩!我也到过长沙,深圳。坐地铁跟坐飞机没么个区别。我不管坐哪样车从来不晕车的哩!

她在偏厢房,每投一根木头,瓦檐上的炊烟追赶着炊烟,这深情的告白,针管结满了二月的油菜花。她是那个打鞋底的女人,顶针已经生锈了。他在堂屋里跟她对视,她一怔,他还在朝着她笑。当真老不死的人哩!她想骂一句,却开不了口。她不知道自己是个诗人,她经常不经意的念叨。他是她的男人,男人叫令色,女人是元叔。元叔是我们的姆妈,我的娘,我的母亲。母亲今年八十七岁。

地铁上的两个母亲,一个母亲在对另一个母亲说话,一个母亲就对另一个母亲笑了。她们说到高兴处,就把头挨近了在小声交换一种母亲的秘密,母亲的神气,母亲的角色。我分明看到了一位母亲的鞋子是布鞋的颜色,一位母亲袜子有修补的尺寸。这两个女人不动声色的尺寸与颜色,让我感受到了一道闪电的谜底。我好像也参与了她俩的谈论,雨落下来要到达的地方。

可是呢,我对于心里的一些话,只能把一些话说给木头听。而我心里秘密,我更愿意说给一朵旷野的花。最好是一朵无人知道的花,你不知道她的名字,我不知道她的来处,她就在那里盛开,只为等待我,等待我跟她说出藏于心里秘密。身处俗世,生活的道理都懂,命运的曲折却并非你所想象的那般。苦中作乐的菩萨,即使不发一言,诸多失眠的夜晚,我们看见的只不过是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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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睦邻文学奖
  • 2023-07-24 11:1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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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淘书乐
  • 2022-09-01 21:2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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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王国华
  • 2022-09-01 14:0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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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王国华
  • 2022-09-01 13:4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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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陈彻
  • 2022-09-01 12:2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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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520周冠
  • 2022-08-29 00: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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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段作文
  • 2022-08-28 23: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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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郭建勋
  • 2022-08-28 18:3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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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雪峰墨静
  • 2022-08-28 15:0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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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朱洛嬉
  • 2022-08-27 23:3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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