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了工厂附近城中村好多个出租屋之后,我们仍然没能租到房子!主要是妻嫌这儿光线太暗,那里面积太小;这家房内太潮湿;那家又不安全。总之,理想的房子是“质价比”都要合意。
妻看我坐在路边的石椅上一副心烦气躁的样子。忙赔着笑脸劝我,说:“小兄弟啊,买不起房那租房就是头等大事呀。你想想,如果租个不合意的房子,我们又要搬家,这样就很麻烦的。再说辛苦一天,回到家不就图个安逸畅快吗?”经她这么一劝,我倒觉得自己理亏了,想想也是。她看我又阴转晴,忙提议再打电话给其他朋友问问。
想了想,我拔通了同事王明的电话。他说他住在“万丰情人湖畔”,就在万丰98工业区对面。说从天虹商场走路20分钟就能到达。
事不宜迟,简单地向妻说了“万丰情人湖畔”,从她眼里放出的亮光,我在心里已断定,这次不出意料的话,应该就会将临时的家安在这“万丰情人湖畔”了。
坐了辆路边的摩的,没用5分钟便惊心动魄地飞驶到了“万丰98工业区”门口。下了车,老远就看到同事王明照在对面的路口等着。
他带着我俩穿过迎街的商铺。边走边说:“你看,这些房子都是新建的。房租和早前的亲嘴楼的租价差不多;你看,情人湖就在那儿。顺手望去,但见马路右边有一片波光粼粼的水塘掩映在一排半月状榕树的怀抱里。
的确,这里的房子,大多都是新建的。楼与楼之间的距离设计的恰到好处,统一的标高。在我们一行几人看了几家租屋之后,我决定租下了“伯爵公寓”14楼的1407室。在缴了“一押一交”共两个月房租和签了一个租房协议之后,便从房东手里领回了钥匙和一份协议书。
当天,在朋友的帮助下,我们便搬了进去。那晚,我记下了:2011年2月10日搬入了新家。
时间一晃,我们已在这里租住一个多月了,对这里也不再陌生。比如:情人湖畔的榕树下从早到晚都会有双拥的情侣;经常都会看到垂钓的人们,特别是周末,人犹甚多。从此,每晚下班回到住处,折身去菜市场买菜经过湖边时,我总要在湖边呆上几分钟吹吹风;在湖边的旧书摊上翻翻杂志;在二元任挑任选的摊点上淘淘宝;此时,心情便倍感轻松。
在“情人湖畔”住久了,也便对这里的一些现象摸得一二。这里隔不了多久就有新楼落成。直到现在还天天能听到打桩的扑嗵、扑嗵声。这里的房子,大部分都是用来出租的,也有一些是对外售卖的统建楼。各幢楼房都有着自己好听的名字:上东华府、白领公寓、永利大厦等等。单从名字上我们便能感觉到它和城中村房屋的区别了。我想,这种现象也是社会的一种进步吧!
随着“情人湖畔”一幢幢高楼的拔地而起。不知不觉之中,这里便聚集了各种各样的人,随处可见店铺招租、房屋租赁、买房送户口、私家侦探、专业通厕、工厂招工、搬家服务等各类小广告到处都有。每当华灯初上,各种各样的人老鼠一样便从四面八方的小窝里钻了出来,都眨巴着或贪婪或安逸的眼睛打量着四周。每天的这个时候便是“情人湖畔”最热闹的时刻。这番热闹的景像好像早已被那些精明的商家收进了计划之中,前前后后便诞生了一家家小百货商店、面包屋、药店、网吧、包子铺、厨具店、服装店、理发店、水果店、手机连锁、性保健用品店、美容院、邮政代办点等店铺。
当一股燥热袭来久久不见消退时,盛夏时节已来临!此时的“情人湖畔”已俨然成了一个小型的自给自足的社会。情人湖就像已初长成人的姑娘,像是要和岸上的榕树或水中的鱼虾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一般,也显得燥动不安。湖边的榕树下一天到晚都挤满了纳凉的人。湖的其它方位,即使到了晚间也经常会看到有人提着手电筒在湖边忙碌着钓鱼或用网兜捉鱼。我所住的14楼,也陆陆续续搬来了好多租户。记得第一个搬来的是在附近一家电子厂上班的两个女孩,和她们一次简单的聊天中,知道俩人是表姐妹,江西人。
她们将自己住的小屋收拾得整整齐齐,给人一种很干净温馨的感觉。周末或晚上下班尚早的话,她们一般都会播放一些流行歌曲。当歌声悠悠地传到我的房里时,我有时候便会放下手里的活儿,静静地听一会儿。可惜,住了没多久,有一天,我看到她俩搬行理。原来,她们在公明找了一份更理想的工作。
之后,又搬来了在附近餐馆上班的几个年轻人,他们租了我隔壁的三室一厅,还有另外一对青年男女。
也许是这个盛夏显得过份燥热吧。他们搬来没多久便打破了先前的宁静。先是在餐馆上班的几个年轻人在凌晨二三点才下班。于是钥匙开门声、冲凉声、电吹风声、说话声搞得本来就睡得挺晚的我再一次醒来了,这一醒来,久久无法入睡。这样的次数多了,我便找房东反映情况,房东也警告了他们。可是,效果不大。想想也是,这是人家的工作性质所致,也怪不得他们。
再说,住在我另一隔壁的青年男女。我在电梯里经常碰到他们手挽着手地出门或回来。男孩将头发作成刺猬状,打着耳孔;女孩鼻子上打着银钉。俩人给人的感觉是很前卫、新潮、亲密。见面的次数多了,再说又是邻居,所以我和他们在电梯里碰到时,一般都会点个头或微笑闲聊几句。
可是,忽一连几日,在电梯里我仅见到了男孩一个人。再后来没多久,我又见到了男孩带着一个同样打扮时髦的女孩子,原本想问问,看男孩和女孩那亲蜜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我和男孩又互向对方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说。
这样,每天上下着班,又快到该缴房租水电的时候了。妻在下班回到房里后,肯定地说她怀疑说房东在水电上作了手脚一点都没错,因为同样因为水电费的事有租户和房东在楼下正吵着架了呢。再说我们都已忍受不了那种凌晨的噪声干扰了。便决定等到住满这期便退房。
可是,在退房时,怎么也找不到租房协议的副页,给房东说了好多好话,房东就是不肯退回压金,在妻和房东吵了一架也才退回了一半押金之后,我们便搬离了这住了近一年的“伯爵公寓”。
搬出了“伯爵公寓”之后,我们夫妻又回到了各自公司的集体宿舍。住在集体宿舍怎么都不习惯集体宿舍的生活。主要是人多不能很好地安排自己的作息及涂涂画画的爱好。于是,利用周末,我们又在“情人湖畔”重新找寻合适的租屋。
这一次,我们首先看重的是租住环境是否安静。在看了几家之后,我们决定搬进一幢由厂房改造的一位四川房东看管的一室一厅的房子。当然,这个由厂房改造的房子内部的装修远没有新建的公寓楼装修气派。不过,房租倒是便宜了不少,房东平易近人,还充许在墙上依自己的需要打孔。
在这样的租屋里住着的大多都是上了点年纪的在工厂打工的,路边修理单车的、每天清晨小区路边卖豆浆、煎饺、肠粉者,夜市上卖烧烤者、总之,都是一些生活在社会底层家庭负担沉重的人们。
我的邻居是一位40多岁的陕西大姐。她在附近一家工厂上班。和俩女儿住在一起,小小一个屋子挤了母女仨人。她看有新租客搬来,热情地上前帮我搬行李,问这问那。也许因了她的热情吧,住这了没多久,我们俩家人很快就无话不说了。有时她有事临出门稍许时,租屋的门都不锁,边走边回过头叮咛我们一声就风风火火地跑了;有时候她上街买菜时还会帮我们捎回来一把青菜或一袋水果之类的。奇怪的是,每次经她捎回来的菜或水果都挺便宜,而且质量还不错。问其原因,她笑说买菜买水果有个小窍门:一要买应季的;二要选在晚上20点之后或早上8点钟之前,因为这时商场一般都会打折;三要关注商场的海报上的“今日优惠”。经她这么一说,我和妻方恍然大悟,我们自己接着她所讲试了几回,效果也的确不错。
在这个租屋里,每晚下班之后。因为仅有一台电脑再无其它娱乐家什,吃完晚饭,老婆在卧室里没多大会儿便呼呼地睡着了。我则躲在客厅里写一些豪无用处的东西。
有一晚,在写东西时,我忘记了关门。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门口。她突然开口问我:“嗳,看你整天对着电脑敲敲打打地也不出门玩,会不会闷啊?”我笑了笑说:“习惯了,再说我也不喜欢逛街。”她便又说:“对了,我看你老婆怀孕了,有5、6个月了吧?”我说是。她便开始给我讲怀孕后要注意不能剧烈运动,要多吃水果瘦肉,多煲乌鸡汤喝,保证睡眠和心情愉快不能经常生气等等。
正当我们说着话时,老婆从卧室里惺忪着睡眼跑了出来。只听她接过话说:“唉,他们工厂今年一直以来都没有事做,还经常放假,下班了就对着个电脑敲打。对了,你们厂招工么?”女人没有正面回答问话,反问道:“你老公不是在办公室做事吗?”妻说:“他那是瘦猴子封了个陛马温,空架子。放假照扣工资的。”我回过头瞪了她一眼说:“够了!”
女人的女儿见我老婆数落我,暗中拉了一下女人的衣襟恨恨地叫了一声妈,便拉着女人走了。
平时还算温顺的妻这次不知那根筋出了问题,她看母女俩走后,关了门。先是半说半骂地数落我,接着直接数落我写什么狗屁文章。发在省刊上的也才一百多块钱的稿费还不如她上一天班的工资多。装什么蒜等等。气得我骂她不懂、无知。她还嘴说:“就你懂,有猪!你有本事将钱挣回来那才叫本事。”她越说越激动,到后来竞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的确,我们都是平凡的人,生存才是硬道理啊!我很郁闷!便下了楼,一个人来到“情人湖畔”。在这夜色之中,面对着镜子一样的湖水,望着水中的月牙儿,静静地坐了好久,我的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
是啊,妻一个女人家,每天挺着个大肚子还要坚持上班11个小时,一个月下来工资比我这个美其名日坐办公室的多了好几百块。而我却一直沉浸在自己所谓的文学梦里,对家事一概不闻不问,这算是什么啊!自己所在的工厂效益又不好,自己也不为将来想想,这算是一个男人所为吗?
想到这里,我又折身跑回租屋。这时,妻躺在床上,我走到床边用手轻轻地推了推她。她转过头来笑了。对我说:“对不起。”已将我想要说的话抢先给说了。
萧瑟的秋天终于来了。阳光却依旧的毒辣。“情人湖”里的鱼儿一尾尾已长的膘肥体壮,“情人湖畔”经常能看到有鱼儿从水中一跃而出,在空中一摆尾又落入水中。湖边垂钓的人也越来越多。可是,我所在工厂的效益却没有丝毫的起色。工厂开始了车间的合并,折分。已停止了招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着,班就这样一天天地上着。曾经在心底我也狠狠地下定决心要跳槽。可是,一直都是嘴上说说而已。
有一天,妻下班刚一进门就说:“情人湖上午9点多钟有一个年轻男孩因为失恋而跳湖了,被打捞上来时已死了。”再过了没几天,我突然在报纸上“城市拍客”栏目发现登有一张“万丰情人湖畔”众人钓鱼的图片,底下配有文字说明,没有防护措施的湖边垂钓,险象环生,危险重重。
图片见报之日后,湖边便竖起了严禁垂钓、翻越围栏的告示牌子。此后的情人湖畔便显得宁静冷清了许多。大约过了十多天,一个周末的上午,我和妻去菜市场又经过“情人湖畔”时,奇怪地发现,湖里的水已少了很多,湖边露出大片大片的淤泥,有被困在淤泥中的小鱼儿拼命地挣扎着,看着眼前的这种景象,心里莫名升起一股说不出的味来。
我所在的工厂终于在将要迎来2012龙年的时刻开始了新一轮的减员。因为赔偿问题员工总是和厂里谈不拢,于是就有几十名工人都跑到楼顶,打着条幅,喊着口号,惹得过往行人车辆都驻足或停车观看。
这个时代引人注目比什么都灵验。工人们的这种“行为艺术”很快就有了效果。消防车、警车、治安巡逻车都开进了厂里。消防员在楼下铺起了气垫,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式。
在经过了两天一夜的对峙、谈判、调解之后,终于平息了这场风波。也许是大家都明白了工厂大势已去,也许是有的人想早点回家过年吧。一夜之间,厂里又有很多人自愿到人事部拿辞工书办理了离职手续。各部门的主管经理也积极地开始约谈本部门的员工,其实就是劝大家自己辞工而已。我也在列。
办理完了离职手续,每天呆在“情人湖畔”的租屋,感觉一切是那样的真实和不真实。不过,妻倒显得无所谓,他说:“这样的话,正好可以提前回家过年,再说她肚子一天天越来越鼓了。”
今天,回家的行李都已打包收拾好了。当我再一次来到“万丰情人湖畔”想再看看时,湖水早已干涸了。在阳光的照射下,从湖里的淤泥里散发出阵阵腥臭味。而湖对面的商铺也已挂起了应节的装饰,播放着喜庆的新年歌。街头的一个个行人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我打了一个冷颤。心想,这个早春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好好的,一下子就冷得人发抖啊!
这时,送我们的司机已催我们要快点。当我们坐上车后,我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情人湖畔的风景,在心里说,别了,万丰情人湖;别了,我曾租住生活过的万丰情人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