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小黄鸭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些商家在学校门口占位摆摊，卖各种各样、花里胡哨的小东西和卫生标准不达标的小食品吸引小朋友，赚小朋友的零花钱。商家还以抽奖的方式吸引小朋友，把小纸条折叠后放到小盒子里，让小朋友们伸手到小盒子里随意抽奖，抽中什么给什么。每次抽奖一元钱。其实很多小纸条都是空白的，没有任何奖品。用我女儿小唯唯的话说，有的小朋友会抽得几毛钱的小零食，吃不能吃，扔了又觉得可惜。大多数同学花了五六元钱，最后是“只抽得了个寂寞”。今年3月份以来，一些商家开始卖小黄鸭。他们摆两只可爱的小黄鸭在摊子旁边供小朋友们玩弄，不时说着鼓动的话语，说小黄鸭又可爱又好玩，还通人性，动员小朋友们快点回家去问父母亲要钱来买小黄鸭。不仅如此，商家还说小黄鸭数量有限，欲购从速，说他们的小黄鸭跟街上卖的不一样，他们的小黄鸭是特殊品种，可以当成宠物养的。商家还搞得很神秘，买只小黄鸭都需要走程序。学生们如果需要买鸭子，要先给钱，然后商家给一个小纸壳做成的卡片，上面写着“小黄鸭”三个字，还盖着一个小红章，两三个小时后才可以拿着小卡片来领小黄鸭。所有卖出去的小黄鸭由商家随机选择，拿来哪只就是哪只，不分大小，不允许挑选，也不管小黄鸭的身体状况是怎么样的。

很多小朋友开始买小黄鸭。与我们家同住一个小区的几个小朋友都买了小黄鸭。小唯唯每天一放学就去那几个小朋友家看小黄鸭，他们几个还带小黄鸭出来遛弯。不幸的是，有个同学家的小黄鸭刚刚买回来三天就死翘翘了。那个同学非常伤心，他召集小唯唯和几个同学把死了的小黄鸭拿到树下掩埋。埋葬小黄鸭的时候，他们先跪在地上用树枝挖一个小坑，折了个纸盒当做小黄鸭的棺材，然后把小黄鸭小心翼翼地放进小盒子里，盖上一张白纸到盒子上作为棺材盖子。他们用手捧着泥土慢慢掩盖小黄鸭。整个过程庄严肃穆，鸦雀无声。埋好后，他们在小坟堆上插了一根小树枝，挂上一张小纸条。他们几个齐齐跪在小黄鸭的坟堆前，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巡逻的保安看见了，大声呵斥他们，他们顿时作鸟兽散。

小唯唯一直想买一只小黄鸭。他跟我们说了几次，老婆都不同意。老婆说，我们家是套房，不方便养。鸭子的粪便非常臭，不能把家里搞得臭气熏天的。小唯唯说，人家都有小黄鸭，就我没有。人家套房可以养得，就我们家不得，我们家就这么特殊吗？老婆说，反正我不同意你买，你爸爸也不能同意。如果你强行买回来了，我马上掐死它。小唯唯说，反正我一定要买。你不给钱给我，我就自己想办法。小唯唯跟我说，人家家里都可以养猫养狗养鸟养仓鼠，就我们家里什么都不给养。我就要养一只小黄鸭，我自己照顾，不麻烦你们。我什么都没说，算是默认了。

我们每个星期给小唯唯5元左右的零花钱。为了买小黄鸭，她硬是忍住一分钱都不花，把两个星期的零花钱攒起来，花8元钱先斩后奏买了一只小黄鸭。当她拧着一个红色的小塑料袋装着小黄鸭回到家的时候，老婆火冒三丈，马上就要抢过来扔掉或掐死。小唯唯把小黄鸭紧紧抱在怀里，坚决不给老婆碰。我下班回来看到这剑拔弩张的抢鸭子情景，赶紧打圆场。小唯唯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满脸是求救的表情，我说服老婆同意把小黄鸭留下了。

小唯唯拿个牛奶箱来养小鸭子，拿两个小塑料碗放到纸箱里，一个装饭，一个装水。这只小黄鸭看起来刚刚出壳两三天，绒绒的毛不是很光亮，有一只脚好像都跛了，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站起来的时候弱风扶柳、摇摇欲坠，一直“啹啹啹”地叫着，声音很小。不过，它毛绒绒的模样，摇摇摆摆走着的样子确实挺可爱。我跟小唯唯说，你运气不大好，老板给的这只小黄鸭体弱多病，看样子活不长了。老婆说，死了就好，早死早好，免得弄脏我们家，臭死了。小唯唯不允许我这样说小黄鸭。小唯唯给小黄鸭喂水的时候，它简单抿了两口；喂剩饭给它的时候，他也是吃了两口，然后就缩在纸箱的一个角落里“啹啹啹”的叫着。小唯唯看着小黄鸭，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看来她也在担心小黄鸭的寿命。

下午放学我去接小唯唯的时候，他说同学们都去买饲料来喂小黄鸭，叫我也带她去买饲料。我带着小唯唯找了十几分钟才找到一家卖鸭饲料的店面。卖饲料的地方也在卖小黄鸭，而且每只小黄鸭都比小唯唯买的那只大个、健康、活泼。我问老板娘，小鸭子一只多少钱？老板娘说3.5元一只。我跟小唯唯说，这里的小黄鸭跟你们学校门口卖的一样吗？小唯唯说一样的。我说，你看，学校门口的商家太黑了，每只鸭子卖8元钱，在这里都可以买两只了。小唯唯说，对啊，真是无商不奸，太黑了，就懂得赚我们小朋友辛辛苦苦跟父母亲讨来的零花钱。我说，你养一只小黄鸭太孤单了，我再买一只给你吧，两只好作伴。小唯唯高兴得手舞足蹈，马上伸手去选了一只最漂亮的小黄鸭捧在手心里。回家路过水果店的时候，我买了一个装水果的泡沫箱，计划拿回来养这两只小黄鸭。

我们回到家的时候，看到小唯唯手上又有一只小黄鸭，老婆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小唯唯还在那里说，是爸爸帮我买的。真是坑爹啊！老婆用右手食指颤抖地指着我，半天才说一句话，好好好，你们厉害，哪天你们不在家我把它们一家伙全部踩死。小唯唯大声说，不要啊！

这天中午，我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养鸭子的泡沫箱子里全部是鸭粪。我拿泡沫箱子去卫生间洗，顺便把两只小黄鸭放在桶里让它们游泳。它们在桶里上下扑腾，老是想爬出来。我洗好泡沫箱拿到客厅的时候，小唯唯进卫生间去看小黄鸭。突然，她大声喊起来，爸爸，不好了，我买的那只小黄鸭准备淹死了。我说，不会吧，鸭子天生会游泳，怎么会被淹死呢？如果鸭子被水淹死了，那不是跟鱼被水淹死一样可笑吗？小唯唯说，它真的准备挨淹死了，我看见它的时候，它已经沉入水里，只剩双脚在缓慢地划动，我刚刚把它拿出来。我到卫生间一看，小唯唯已经把那只小黄鸭放到洗手盆里。另一只小黄鸭也拿出来放在洗手盆里了。它浑身全部湿透，绒毛紧紧贴在身子上，呆在洗手盆里瑟瑟发抖，长长的嘴巴微微张开，看起来奄奄一息了。我急忙把它们转移到泡沫箱子里，抓着它的双脚颠了几下，试图把灌到它嘴里的水抖出来。可是，好像并没有什么作用，我没看见有哪滴水从它嘴里漏出来。那只小黄鸭已经完全站不起来，它倚靠腹部伏在箱子里，眼睛鼓胀，身上的羽毛一戳戳的粘在一起，全部奓起来，露出红红的嫩肉。它在太阳下双脚无力的、缓慢的划动，浑身颤抖得厉害，眼看就要断气了。另一只没被淹着、全身绒毛没有湿透的小黄鸭在梳理自己羽毛，还时不时过来帮这只一息尚存的小黄鸭梳理一下羽毛。它们两个互相依偎，相依为命。

小唯唯在旁边看着可怜的小黄鸭，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但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小黄鸭在箱子里苟延残喘。她想把小黄鸭捧在手里，我说不要碰它，留着它自己缓一缓，能缓过去就有救，缓不过去就没办法了。

老婆叫我们吃午饭。叫了几次小唯唯才过来。小唯唯惦记着小黄鸭，她拿着饭勺拨着米粒，一口都吃不下，心思全部在小黄鸭身上。她不时叹气，靠在桌子上伤心难过。老婆说，你要不要给小黄鸭做人工呼吸？要不要打120叫医生来急救一下？如果小鸭子死了，你要不要召集同学们过来开个追悼会厚葬它？小唯唯很伤心，但又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哗啦啦的流下来。我跟老婆说，小唯唯这么有爱心的，你怎么能奚落她。老婆说，也许你百年归终的时候她都不会哭，现在为一只小鸭子要死了她在那里哭哭滴滴的，你不觉得很过分吗？我说，这有什么呢？就像我们村里那些养鸟的人一样，他父母亲死了他不会哭，但鸟死了他会伤心地哭几天。

看着小唯唯那梨花带雨的模样，我哭笑不得，又气又恨，真想收拾她。我说，你不用吃饭了，快点拿纸巾帮小黄鸭吸干身上的水，也许小黄鸭就活过来了。

小唯唯立刻拿着一包纸巾过去帮小黄鸭吸身上的水。她小心谨慎地吸了十几分钟，用去了大半包纸巾，总算吸干了沾在小黄鸭身上的80%水分。小黄鸭可以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了，它又开始“啹啹啹”地小声叫着。小唯唯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笑着说，奥利给，看来小黄鸭被我给救活了。

十几分钟后，那只小黄鸭已经恢复过来，开始用嘴巴梳理羽毛，它在一边梳理羽毛，一边吃饲料，喝水。我们下午午休起床的时候，那只小黄鸭在“啹啹啹”地大声叫着，在箱子里活蹦乱跳，看来它彻底恢复元气了。小唯唯说，小鸭鸭你们要乖哦，多吃饲料，多喝水，快长快大，再大一点，我带你们去草坪上遛弯，吃草，捉虫子。我说，小鸭鸭你们快长快大哦，长到五六斤了我热开水帮你们洗澡。小唯唯说，不要！不允许伤害我的小黄鸭！

我查了一下百度，小鸭子还在绒毛阶段的时候，绒毛不能防水，会被水浸湿，他们游泳的时候绒毛太湿了体重会增加，小黄鸭力气不足，无法支撑就会沉入水底，导致无法呼吸，窒息而亡。看来小鸭子被水淹死的事是真的会发生。